畫齋室,顧名思義,就是畫畫的齋室。
住持看盛子蕭一行個個都是一身富貴裝扮,便將這間據說是所有齋室中麵積最大的畫齋室推薦給了他們。
推門一看,這間齋室確有點意思。
首先,它擯棄了傳統布局,沒有遵循廳中主座的擺設。而是以房門為中心線將兩個半屋單獨設計。左半屋是一個可供四五人席地而坐的茶室,白牆木窗,簡而明快。煮茶的烹具與飲茶的杯具整整齊齊擺放在側。五個軟墊顏色素雅,質地樸實,與寺廟氛圍相當適宜。
清遠伯爵、常之傑、肖青雲、盛子蕭一人選了一個坐下,剩下的那個似乎是為戚平所留,緊挨著盛子蕭。
右半屋也有一個木格小窗,但牆體卻被畫作鋪滿,書卷氣濃厚。兩張大小、造型一模一樣的桌子前後擺放。桌麵上都鋪著一張長方形空白大紙,作畫工具也都一應俱全的擺在桌子右上角。
自打進入這間齋室,盛徽瀾就一直在前桌作畫,連肖青雲問她是否要喝杯茶歇歇,她都置之腦後,不理不睬,完全沉浸在對作品的構思中。
盛子蕭朝肖青雲搖搖頭,肖青雲這才停止想要過去一探究竟的舉動,折身坐下。
一盅茶喝完,戚平回來了,身邊帶著那女子。
比起後院倉促幾眼,此刻人近至眼前,大家方看清這女子不單容貌清秀,身段窈窕,手指更是如青蔥般水嫩,聯想到初見時她給大家行屈膝禮的得體,大家臉上的表情都有了變化。
清遠伯爵眯著眼打量道:“你是哪家的女眷?”
“回大老爺的話,奴婢是董山莊殷大官人家的婢女,經常陪我家小姐來廟裏上香。”女子行了個標準的屈膝禮,道。
“既是陪你家小姐上香,為何不見你家小姐?”肖青雲插嘴問道。
女子人站著沒動,身體卻很自然的轉向肖青雲,又施了個禮道:“我家小姐來靈通寺上香有個習慣,那就是每次上完香,都要在琴齋室彈奏一曲,方肯離寺下山。靈通寺名聲遠播,每日香客、齋客絡繹不絕,其中對琴齋室情有獨鍾的不在少數。為免齋室被人捷足先占,小姐每次都會在她要來廟裏上香的前一日,安排奴婢上山打點。明日,又是小姐來上香的日子,所以,今日隻有奴婢一人在此,小姐並未同行。”
清遠伯爵指著正在埋頭作畫的盛徽瀾,又問:“你可認識她?”
女子順著清遠伯爵手指方向,僅是轉頭看了一眼,便一臉茫然的回過頭,道:“不認識。”
“你既不認識,那剛剛怎麼一見她就轉身逃跑?”肖青雲捏著茶杯,甚是好笑的問道。
女子對這個問題並不大驚小怪,雙目死沉,好像在力證自己並未撒謊。
“奴婢並沒有見到誰就轉身逃跑,奴婢隻是剛好辦完小姐交代的事,想盡快下山,所以走得急促了些。”沒有絲毫停頓,女子甚是流暢的答道。
饒是這般,肖青雲也不信,張口正要再問,卻被盛子蕭用眼神按下。
“如此說來,倒是我們魯莽。”阻止肖青雲後,盛子蕭溫溫一笑,不無歉意的對這女子說道:“若姑娘不介意,明日我們想來靈通寺與你家小姐賠個不是。”
一聽這話,女子立改先前對答如流時的沉穩,聲色瞬變:“這怕是萬萬不妥的。”
“怎麼個不妥法?”
盛子蕭語氣依舊不溫不火,態度依舊溫順有禮,聽起來像是順著女子的回答隨口一問,但看他的神情卻全然不像,尤其是他眼中的那抹冷笑,似一枚淬了毒的冰針,誰看了,誰心慌。
女子怔了一下,似被這枚毒冰針紮中命脈,瞳孔猛然收縮,很快,收縮過烈的瞳孔又慢慢舒張,當瞳孔的焦點恢複如初,她已然明白,自己犯了個不容忽視的小錯。
小錯不致命,但若不用心彌補,再不致命的小錯都有可能演變為要命的大錯。
意識到這一點,女子緩緩低下頭,似在思考如何彌補:“奴婢並非存有冒犯大老爺之心,奴婢隻是覺得,各位大老爺與我家小姐非親非故,就這樣私下與一位還未出閣的小姐見麵,讓人知道,豈不要敗壞我家小姐名聲?”等她再開口,聲色平穩如鏡麵,再難尋出半點紕漏。
一直醉心品茶的常之傑聽到這裏,也忍不住抬起頭,饒有興趣的望了這女子幾眼:“一個隨身伺候的婢女都這麼晶瑩剔透,想必這位小姐更是不同凡響。”
女子剛平複的心立刻又咯噔一下,十根如蔥白細嫩的手指躲在袖子裏絞做一團。
“這位大老爺說笑了,奴婢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野丫頭,哪擔得起‘晶瑩剔透’四個字?”女子淺淺看了常之傑一眼,看過之後,態度急轉直下,似乎對常之傑的麵相有著心理上的反感,匆匆行禮,匆匆道:“奴婢出來很久了,再不回去,隻怕我家小姐要擔心的,各位大老爺若再沒什麼要問的,奴婢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