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周六陸墒會在頂樓書房辦公一天,但很顯然,他已經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他一邊痛恨不敢反嘴的自己,一邊從兜裏掏出兩張卡:“密碼六個一,用完跟我說。”
話剛說完,就見池殷眼裏,出現了點似笑非笑的意思,他當機立斷迅速轉身——
但人算不如天算,腳速不如音速。
愜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鳥胃,晚上見。”
陸墒一口氣沒上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家。
*
盛夏的陽光來得早,從巨大落地玻璃窗外傾斜,池殷輕伏在窗前堆滿書籍的矮桌上,一手托腮,一手輕輕摩挲著書頁。
薑杉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光穿過窗外花園枝椏,在窗下美人的臉上留下帶有形狀的影子,純白色披肩滑落一半,流蘇隨著池殷翻頁的動作輕輕晃動。
她在看書。
如果說,昨天池殷詢問她們意見讓她吃驚,那麼現在看到的就足以讓她感到不可思議了。
不過…她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
薑杉壓下震驚,端著一盤洗好的葡萄跪坐在地上,輕聲道:“夫人,聽陳管家說您讓我過來。”
池殷看完整首詩,才把手搭在書頁上,抬起眸。
她開門見山:“聽陳管家說你母親在住院?”
薑杉端著葡萄的手一顫,低聲應道:“是。”
“什麼病?”
“乳腺癌。”
池殷從瓷盤裏挑了一顆最飽滿的放進嘴裏,緩緩點了下頭:
“多久了?”
在不信任的人麵前剝開自己的苦難是很痛苦的事情,她不知道池殷為什麼忽然對她母親的事情好奇,但她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事情。
難道還指望被幫助嗎?她的親舅舅都不幫她,非親非故的人憑什麼幫她?
更何況,這是池殷。
她不想說話,但可能是因為池殷的目光很平靜,可能是池殷正在翻看《詩經》,可能是那頁正好寫著“長我育我,顧我複我。”
那是…寫養育之恩的.
足足十秒鍾,薑杉才抬起頭輕聲道:“治療一年多了,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中晚期了。”
就見池殷把早飯時從陸墒那裏得來的一張黑卡,放在矮桌上:“讓陳管家帶你去提錢,不夠再跟我說。”
端葡萄的手頓時一歪,薑杉連忙穩住手臂。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桌上的卡,早上她看到先生隨手把它遞給夫人時,說不羨慕是假的,她當時甚至幻想了幾秒,如果她有其中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錢,她說不定就能治好母親了。
如今所思所願就在她眼前,她反而覺得不真實了。
“不要?”池殷挑眉。
“要的!”薑杉連忙放下盤子,接過黑卡,震驚、迷茫、喜悅、不敢相信等多種情緒交集,讓她尾音帶了一點顫:“我一定會努力還上的。”
“行了,”池殷淡淡道,“我不缺這個錢。”
“以後用到你的地方多,幫我看著點。”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但薑杉還是十分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走之前,她朝池殷深深鞠了一躬。
隨著腳步聲漸遠,池殷表情不變,把書換回了《蘇軾七集》。
*
下午兩點,陸玖腳步虛浮地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她高二開學不久,之前不知《五三》恐怖,如今知道了。
各年高考真題,機構高能預測,選擇題讓她左右為難,論述題個個難上加難。
苦不堪言。
做完兩套數學卷子,她覺得整個家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坐標軸,她在x軸上踽踽獨行。
薑杉何月正在打掃走廊,陸玖腳步倏地頓住。
她眼神飄忽一瞬,小聲嘟囔起來:“已知前方兩人,同時從樓梯出發,一人始終保持勻速狀態,一人勻速行走半分鍾後,停留十秒,又以原速的1.5倍行走。請問:兩人何時相遇?又是誰先到姐姐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