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趕著大量犛牛、馱著諸多蟲草的吐穀渾商隊進入了米川縣。
不經阿融提醒,柴令武還真想不起,吐穀渾竟然是蟲草最大的產地。
嗬嗬,認知出錯,還以為隻能是吐蕃那疙瘩有蟲草呢。
犛牛這家夥,下了吐蕃與吐穀渾,就得盡快宰殺,時間長了犛牛經不住炎熱的氣,會生病的。
哪家官府的禁屠令也管不了犛牛,它就是純粹的肉牛,沒法當耕牛使。
各家權貴、酒肆、酒樓對犛牛的渴求是驚人的,所以,即便商隊的犛牛有萬頭之多,依舊迅速被消化了七千頭。
蟲草的銷量倒是一般。
哪怕是到了後世,真正需要蟲草的人數也沒那麼多,大半是人為的炒作,給人一種隻有富貴人家才享受得到的奢侈品感覺。
其實,藥材就是藥材,再有需求,量也絕不至於使人瘋狂。
商隊的首領鐵達尼,一個鐵塔般的漢子,稍微有點羅圈腿,不知道是鮮卑人還是羌人,著袖、口袴,戴大頭長裙帽,其他地方與大唐沒有顯著差別。
柴令武聽到這名字,“肉絲”二字險些脫口而出。
這個名字,太上頭了,妥妥的船禍味。
一次去酒肆吃飯相遇,那是偶然;
兩次在酒肆相遇,那可以巧合;
三次相遇,傻子都知道這是蓄意的了。
“吧,有什麼事?”
柴令武沒空繞彎子,有這時間多咂幾口酒不好嗎?
鐵達尼擺了擺手,酒肆裏瞬間隻剩下柴令武的人與他自己,應該是事先就包場了。
柴令武差點揚起手臂高喊:“今晚全場由鐵公子買單!”
鐵達尼叉手,行的是標準中原禮:“吐穀渾郎中鐵達尼,見過柴少府。”
這裏的郎中不是指醫者,是吐穀渾的官職名稱。
吐穀渾朝廷除了名王、宰相、將軍、刺史,其他的官職,有與大唐類似的,也有完全不同的,體係很奇特。
郎中這個不大不的位置,進可攻退可守,可在伏俟城度日,也可以出來賺取一些好處,全看各人如何運作。
但是,做買賣與見他國官吏,那是完全不同的性質,出去恐怕得承擔不的風險。
柴令武示意共坐,一人一壇咂酒,吸得滋滋作響。
在漸漸暖和的氣裏品著微酸、清涼的咂酒,雖然不如燒刀子暢快,卻別有一番滋味。
柴令武挾了一箸鐵達尼帶來的深紅色犛牛幹巴,慢慢地咀嚼。
有點鹹、有點苦,倒不是犛牛的鍋,是這個時代沒有提純的鹽背鍋。
鮮香的肉味在嘴裏回味,味蕾都在跳躍,耐嚼、肉質緊湊,柴令武的能力不足以擔任舌尖主持人一職,不能詳細解,隻能提箸又來上一挾,看得旁邊的阿融滿眼的幽怨。
雖然主仆在一起時沒有什麼規矩,但現在是有客人在,阿融不敢無禮,饞也隻能憋著。
柴令武嗬嗬一笑:“看把你饞的,還不謝謝鐵達尼郎中?”
阿融大喜,給鐵達尼行了個禮,分了一塊過去。
鐵達尼麵容古怪:“柴少府出身不凡,這種來曆不明的食物,不應該是奴仆試吃嗎?”
他的,正是這世間普遍的規矩。
貴族不會輕易對陌生的食物下嘴,怕死。
柴令武淡淡一笑:“首先,犛牛幹巴該是什麼樣,我心裏有數;其次,這裏是米川縣,我的地盤,我若有事,你肯定得陪葬。雖然我出身不錯,但區區從九品下的縣尉換一個吐穀渾的郎中,還是值當的。”
柴令武轉身拍了拍阿融的肩頭:“雖然身份的事,我沒法改變,但阿融在我心中是個親人,不是奴仆,更不可能來試毒。”
阿融的臉上帶著笑容,淚水輕輕滾了出來。
鐵達尼啞然,片刻之後擊掌喝彩:“好一個有膽有識、有情有義的柴少府!隻有這樣的柴少府,才能承受起在下的重托。”
到正事,鐵達尼神色凝重,壓低了聲音,鄭重拱手:“在下受大王子慕容順所托,乞柴少府向大唐貞觀皇帝表明心跡,慕容順願永為大唐之臣,求大唐皇帝陛下垂憐,救慕容順一救!”
大唐太上皇李淵當年將慕容順歸還吐穀渾,而當時步薩缽可汗慕容伏允已經立了慕容尊王為儲,偏偏有順位繼承權的慕容順歸來,這就尷尬了啊!
慕容順身上有一半漢人的血統,吐穀渾軍民更不樂意接受這位長期在外當質子的可汗長子,慕容順的日子便苦不堪言,處處受到排斥,還不如在長安來得快活。
實際上,慕容伏允的性子算是極好的,起碼能好好安置慕容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