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懷疑,所謂的“帶”,百分之百就是借,不會還的那種。
九曲賊,絕對不會什麼謙謙君子、良善人家。
能從吐穀渾手中借到海西羊,並且能平安抵達枹罕縣,九曲賊的本事可見一斑。
柴令武品了一口溫熱的羊湯:“蘇蟒達二首領,既然你們能在吐穀渾境內叱吒風雲,之前入大唐又是為什麼呢?”
蘇蟒達讚朗微笑不語。
由稱呼就可以知道他們的行為了,如果不是柴令武太硬紮了,說不得就會來上一把。
不僅巨商無國,巨盜也同樣無國。
風波惡立刻圓場:“治中,九曲俠在吐穀渾,食物有些不足,想以喬科馬、青海驄交換一些粗糧,不知可行否?”
柴令武意味深長地看了風波惡一眼。
很好,堂堂風家,竟然暗通吐穀渾境內的馬賊。
當然,這也不是事,哪個世家、豪強背後不與一兩夥歹人不明不白的?
沒有誰是白蓮花。
真相信世間有白蓮花,不是蠢就是壞,或者太年輕。
九曲賊上次貿然進入,是衝著搶糧來的。
碰上硬骨頭,改搶為交易,能說通。
“此事,風家自己不能承接嗎?”柴令武疑惑地問。
風波惡苦笑搖頭:“若是幾百頭大牲畜,風家肯定一口吃了;即便是上千,風家也能聯合人下手。可是,戰馬三百,挽馬數千,牛羊近萬,風家隻能望洋興歎啊!”
鬥米即便按二十文錢計算,一石也才二百文。
一頭牛四萬錢,相當於二百石糧。
即便腰斬,也是一百石糧食。
按五千頭牛計算,也是五十萬石糧食!
在以糧為本的年代,沒有哪個家族吃得下這麼大單買賣,除非他們把壓倉的糧食也拿出來。
而如此巨大的糧食調動,朝廷不可能全無反應,一個不小心,造反的帽子就可能扣到頭上,智者不為也。
所以,九曲賊看似在接近柴令武,其實是在試探朝廷的意思啊!
這年頭,出門得隨時帶上腦子。
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坑裏。
這樣龐大的交易,吐穀渾軍隊看不到嗎?
大唐這一頭,沒有軍隊押送的話,許多牲畜不會被人徑直取之?
不要把世界看得太美好、人性看得太善良。
雖然自己編的《三字經》說人之初、性本善,但那是用於啟蒙孩童的,不可能讓他們小小年紀就覺得世界滿是惡意。
但是,柴令武自己信奉的是“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成年人不能生活在童話故事裏。
“吃了他們!吃幹抹淨!”泥石流係統瘋狂地秀存在感。
柴令武隻能表示嗬嗬,自己真有這個能力就好了。
“九曲……俠的交易數量龐大,當世有能力、且沒有後患地吃下的,唯有朝廷。”柴令武咽下最後一口羊肉,慢條斯理地開口。“但是,對大唐來說,憑什麼相信九曲俠?江湖上有個說法,不知蘇蟒達讚朗可曾聽說過,叫投名狀。”
泥石流係統瘋狂大叫:“林衝雪夜上梁山!”
蘇蟒達讚朗緊緊靠在椅背上,眼神連連變幻。
還以為出身勳貴的柴令武年輕、好糊弄,一個大功勞就能讓他趨之若鶩,沒想到這廝竟然連草莽的門道都清楚,說得出“投名狀”這樣的行話。
連勳貴子弟都如此精明,這世道,不好混了呀!
“大唐若真有意與九曲俠交易,糧草、車馬、衛府都要隨之而動,靡費極高。可是,拿什麼讓大唐相信,這不是空口白話、不是個陷阱呢?你總得展現一點誠意麼。”
柴令武接過李不悔遞來的絲巾擦嘴。
蘇蟒達讚朗沉默了許久,從懷裏掏出一卷羊皮,遞到柴令武手裏:“這是九曲俠的一點誠意,治中驗看之後,遣人來風家告知決定即可,我會在此安排人留守。”
……
住宅內,伍參、陸肆將所有人打發走,為柴令武點上兒臂粗的蠟燭。
唐朝是有蠟燭的,有李商隱“蠟炬成灰淚始幹”為證。
李商隱:考據的事,拉我一個寫詩的幹什麼?
燭光搖曳,灑在羊皮卷上,勾勒出一幅粗糙的輿圖。
陸肆突然開口:“這是吐穀渾從河曲之地到河州的輿圖。”
這上頭,連積石軍的駐紮動向都標明了,確實挺有誠意的。
柴令武忍不住問泥石流係統:“這種地圖,你是不是能兌換出來?”
泥石流係統傲嬌開噴:“一千萬積分一份世界輿圖,要不要?還要不要把飛機大炮兌換出來,然後動不動幾顆‘小男孩’,世界核平,本書完,你領盒飯?”
柴令武瞬間從心了。
粗糙就粗糙一些吧,又不是不能用。
既然陸肆感覺像是真的,柴令武也就不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