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柴令武笑眯眯地評價。
牛逸群卻感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這話,聽上去就像師長鼓勵自家後輩。
怎麼就那麼可氣呢?
馬鎮浪笑眯眯地看著柴令武:“柴博士,太學已經展現了自己的風采,是不是該輪到書學了呢?”
太學師生都覺得,勝利一定在己方,目光自然是俯視狀, 神態也高傲起來。
柴令武微笑:“書學一般是習二王之法,學歐陽博士之楷書,仿陛下之飛白,監生們對散文疏於練習也挺正常的嘛……”
太學、算學的人一陣暗罵。
不會就是不會,說這麼好聽幹什麼?
搞得我們都差點以為,你書學監生高人一等呢。
柴令武傲然起身, 聽著泥石流係統傳的消息,搖頭晃腦地念道。
“伯夷頌。”
“士之特立獨行,適於義而已,不顧人之是非,皆豪傑之士,信道篤而自知明者也。”
“一家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寡矣;至於一國一州非之,力行而不惑者,蓋天下一人而已矣;若至於舉世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則千百年乃一人而已耳。”
“若伯夷者,窮天地、亙萬世而不顧者也。”
“昭乎日月不足為明,崒乎泰山不足為高,巍乎天地不足為容也!”
“當殷之亡、周之興,微子賢也,抱祭器而去之;”
“武王、周公聖也,從天下之賢士,與天下之諸侯, 而往攻之,未嚐聞有非之者也。”
“彼伯夷叔齊者, 乃獨以為不可。”
“殷既滅矣,天下宗周,彼二子乃獨恥食其粟,餓死而不顧。”
“繇是而言,夫豈有求而為哉?”
“信道篤而自知明也。”
“今世之所謂士者,一凡人譽之,則自以為有餘;一凡人沮之,則自以為不足。”
“彼獨非聖人,而自是如此。”
“夫聖人乃萬世之標準也。”
“餘故曰:若伯夷者,特立獨行,窮天地、亙萬世而不顧者也。雖然,微二子,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矣。”
(作者:韓愈。)
柴令武念完,青雲樓鴉雀無聲。
這一篇雖然不是韓愈最出名的散文,卻是極犀利的文字,以伯夷、叔齊寧死不食周粟的高潔誌行,嘲諷隨波逐流者, 我行我素、卓爾不群的精神盡顯無遺。
牛逸群的散文雖然辭藻足夠華麗,奈何立意就不如柴令武,怎麼比?
憑你太學有幾篇散文,我就這一篇足夠了。
“彩!”
不曉得是誰先喊起來,整個青雲樓聲震雲霄。
大家都是讀書人,能不能寫這等文章不好說,品鑒能力卻是有的。
誰高誰下,一目了然,容不得人弄虛作假。
太學師生垂頭喪氣,其實不用馬鎮浪宣布結果就已經一目了然了。
但既然當了見證人,就得公布結果。
臉再痛,也得忍著。
柴令武帶著監生們起身,漫不經心地開口:“獨坐池邊似虎形,綠楊樹下彈鳴琴。春來我不先開口,誰個蟲兒敢出聲。”
這一首《詠蛙》,不是後世廣被人流傳的、托太祖之名的偽作,而是明朝嚴嵩的版本。
大唐此時還有一首李世民作的《詠蛙》:“獨坐井邊如虎形,柳煙樹下養心精。春來唯君先開口,卻無魚鱉敢作聲。”
柴令武這詩,卻剛好與李世民的詩相和。
事實上,說上天去,《詠蛙》的原版權都是李世民的,後麵的人都是借用、改編。
而且,這一首詩,即便是改編者也都身份顯赫。
一般人改編這詩,多少有點犯忌諱。
太學師生卻被柴令武這首詩作鎮住了。
不是因為詩作的霸氣,而是因為柴令武的膽子。
敢那麼明目張膽剽竊皇帝詩作的人,當世怕隻有他一個了,惹不起。
……
書學的人揚眉吐氣,太學有點蔫頭巴腦的。
算學……臉一抹,照樣在外頭昂首挺胸。
反正,我們就是個見證,誰輸誰贏,關我什麼事?
我又沒吹黑哨。
老實巴交的羅忠戌根本不知道外頭的動靜,隻是一直坐在寢室裏,烤著火,著魔似的撥動算盤珠子。
一看眼前的試卷等級,瞬間讓人無語。
區區普通四級,賬房的入門標準而已。
所以,很多時候你看到瘋狂努力的人,大可不必盛讚他們,因為他們隻是天賦不足而已。
以勤補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柴令武推開他的寢室門,瞬間被濃烈的煙氣嗆得連連咳嗽。
掩上口鼻,柴令武循著算盤聲衝進去,一把將羅忠戌揪了出來。
出了寢室,吹著寒風,羅忠戌打了個噴嚏,疑惑地看著柴令武與司徒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