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沒人想到,區區附郭縣也敢如此發威。
正五品上的京縣縣令又如何?
長安城一塊磚頭砸下來,沒準砸中的就有比正五品上還大的官。
所以,長安縣、萬年縣突然的霹靂手段,打了石炭商賈們一個措手不及。
一文錢三斤,那是連本錢都不夠啊!
推著雞公車的百姓大喜,趕緊上前買石炭, 然後推著走人。
夥計們想上前阻止,卻被窮凶極惡的衙役一鐵尺抽得頭破血流。
如此霸道的衙役,卻收到了大片的“彩”聲。
西市中響起整齊的腳步聲中,大約是某府的部曲,殺氣騰騰的五十人,橫刀出鞘,長弓搭箭,將衙役們圍住了。
長安縣令、縣丞、六名縣尉慘笑一聲,各自走出衙役的保護, 拔出橫刀咆哮:“耶耶長安縣令(縣丞、縣尉),造反的賊子們,來!”
如果隻是與衙役爭鬥,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動了這些官員,那就真是殺官造反了。
別說是世家、公侯,就是親王都扛不住這罪名。
麵對戰五渣官員們的步步緊逼,部曲們悄然鬆了弦、垂了刀,腳步一點點往後退。
他們,就是來裝樣子的,希望能唬住這些官吏。
麵對癲狂的長安縣官員,他們能怎麼辦?
總不能真殺官吧?
不管是不是你先動手,你殺了官,還是在人家處理公事的時期,你就是反賊,你背後的勢力就是反賊,沒道理可講。
不要以為天策上將當了皇帝, 就一定會隻講道理。
“撤。”
輕輕的聲音響起, 讓部曲們如獲大赦,弓上背、刀入鞘,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西市。
“長安縣,威武!”
買石炭的百姓、圍觀的百姓,隨著西市令呐喊起來。
縣令驕傲地收刀,對四方叉手行禮。
這一刻,他覺得,即便是麵對皇帝、麵對祖宗,他也可以傲然而立了。
……
東市,萬年縣的衙役脾氣比長安縣暴躁好多,已經有多名石炭店鋪的夥計被打傷,痛得齜牙咧嘴。
縣令痛心疾首地指著衙役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要文明、要跟他們講道理,看看你們,成何體統嘛!”
從衙役手中奪過一把鐵尺,縣令一尺敲到一名石炭店鋪掌櫃的嘴上,瞬間那掌櫃臉腫了、牙掉了、吐血了。
“看看,本官的道理, 讓他受到了深刻的教育,吐血表示懺悔, 吐牙表示以前吃得太狠了……”萬年縣令滔滔不絕地開口, 就是一時沒想到臉腫用什麼說辭好。
一名捕班小衙役舉手:“明府,我知道,他的身子太瘦了些,所以,臉上是你替他局部增肥。”
萬年縣令點頭,不動聲色地記住了這名小衙役。
有前途。
衙役們紛紛點頭,表示對明府的“講道理”,學廢了。
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好解氣的說。
那些圍觀的屁民,看熱鬧當嫌事大,“彩”聲震天,明明推著一雞公車石炭走了,還不忘回頭看一眼。
萬年縣上下如此憤怒是有原因的。
之前的東市,有活是萬年縣的,有好處是雍州的,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如今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
三百持刀盾、負弓箭的雍州府兵,整齊地踏入東市,迅速占據了有利地形,卻與萬年縣不產生任何交集。
同樣三百名府兵踏入了西市,同樣很奇怪地占了位置。
……
兩儀殿中,李世民時時接收著有關兩市的消息。
西市中,五十名部曲的現身,讓李世民臉黑如炭;
長安縣諸官以弱軀,拔刀相向,讓李世民微微頷首,原來大唐還是有能吏的;
部曲退走,讓李世民看到了對方的虛弱與恐懼。
東市中,萬年縣令稍稍胡鬧了些。
不過,挺有意思的。
欺負奸商總比欺負百姓強,不是嗎?
雍州折衝府的介入讓貞觀天子有些緊張了。
難道,整個雍州,州一級全部糜爛了嗎?
幸好,接下來是好消息,進入東西二市的府兵,並未與各縣衙、百姓有任何衝突,擺的架勢倒是在維持安定,讓其餘各勢力不便再進入。
李世民長長地吐了口氣:“還好折衝府沒有糜爛,否則朕真不知道,雍州還有何存在意義了。”
張阿難眨眨眼睛:“或許,是因為感同身受罷?”
李世民輕輕頷首。
府兵,無論家境如何,畢竟是出身於百姓,情感上更傾向於黎民。
幾十上百的官吏好收買,上千的府兵,你收買一個試試?
即便是折衝都尉、果毅都尉被收買了,你讓府兵跟著他們亂來,做些掉腦袋的勾當,如果是在亂世或許有用,在當今盛世,怕是府兵會將他們捆了邀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