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仇洱耗費了多少口舌,終於在三天期限的最後時刻,將史貞希帶到了縣衙公廨,由柴令武給了個吏的身份,接掌錄事一職。
仇洱與史貞希家無舊,不過是真的惜才罷了。
如果非要說私心的話,大約是希望唐興縣縣學能出一個像樣的學生, 免得同行相聚,總是沒臉開腔。
三個屠夫談豬,三個夫子談書,博士自然是以談名下優秀學生為榮。
史貞希從另一名錄事手裏接過差使,磨合了兩天,基本能適應過來了。
錄事參軍有總錄文案、舉彈善惡之權,到了縣錄事, 就唯有總錄文案之權, 掌受事發辰, 句檢稽失。
區區刀筆吏的活計,對於家學淵博的史貞希來說,難度雖有,並不大。
半天時間在衙門處理文案,半天時間到縣學聽講解、看書、登求知閣,史貞希暈暈乎乎的,總覺得自己掉到了蜜罐子裏。
錄事的俸祿也不是特別高,但加上縣學學生能享受定額的米、鹽,史貞希母子的基本生活是能維持的,比起之前的耕讀要輕鬆許多。
更重要的是,唐朝的官吏並未分流,即便是吏也能通過科舉翻身,這一點有大理寺卿孫伏伽為證。
事實上,單單論學識的話,仇洱已經沒有多少東西能教史貞希了。
畢竟, 再怎麼落難,人家的底蘊擺在那裏。
雖然史萬歲是武將不假,可人家好歹是將三代, 且精通兵法,不是起於草莽的純武夫,你要說他家後人不通文事,也得有人信呐。
至於兵法、軍事、武藝,那倒真不要指望了。
史懷義或許還多多少少繼承了一些,可兩代男子早夭,加之家境破落,史貞希能繼承就真奇怪了。
豈不聞窮文富武,沒有足夠的糧食支撐,尤其是攝取肉食,強行練武隻會傷身,因為沒有足夠肉食補充的身體,承受不了過度的消耗。
經史翻了一遍,史貞希覺得有些疲倦。
沒辦法,看正書,多數人都會這樣,但拿起誌怪則可以通宵達旦。
史貞希並不打算離開求知閣, 隨手拿了一本詩集。
詩以言誌, 《舊唐書·經籍誌》則明載:詩以紀興衰誦歡。
總而言之, 詩不過是一種載體,是願意像李世民那樣大氣磅礴,還是像李義府那樣寫成豔詩,或是如張鷟一般可以當劉備看,全在作者了。
這一冊詩集也不知是誰編修,基本以隋末唐初的詩文為主,隋煬帝楊廣的《飲馬長城窟行》赫然在列。
史貞希雖然對隋朝帝王極度反感,卻也不得不承認此詩通首氣體強大,頗有魏武之風。
此詩作於大業五年,隋煬帝西巡張掖,親自打通絲綢之路,意氣風發之時,即便在後世也廣為流傳。
翻過此詩,看了幾首本朝之作,除了君王、重臣所作之外,並無太多動人心弦之作。
且慢!
這一首《將進酒》,豪縱狂放,情感迸發均如江河流瀉,不可遏止,讓人愛不釋手。
大唐竟有這樣的大詩人!
看到署名,史貞希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