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城方向,府兵圍而不打,讓西爨的軍士都鬆懈下來。
一箭之地外,篝火生起,銀生州近百名青壯烏蠻腳板瞬間發癢,情不自禁地圍著篝火,跺左腳、跺右腳, “嗚嗚”的歌聲歡快地蕩漾著。
歌舞好像是天生印在滇人骨髓裏的傳承,哪怕是平時再木訥的人,聽到“嗚嗚”之聲,也忍不住來跳上一段。
什麼節奏不對、步法紛亂,這都不是事,隻要高興了、跳起來了,就是最好的事情。
烏蠻人跳得如火如荼, 梁恤等人在遠處觀望,也微笑著搖頭。
太奔放了, 學不會。
但是,純欣賞是沒有問題的。
美中不足的是,色澤太單調了,全是一群摳腳大漢吹著葫蘆笙、跳著三跺腳,唱著“阿叔者呢瞧哎,徐叔者呢喲喂”,連萬綠叢中一點紅都沒有。
城頭上的西爨軍士,眼裏流露出羨慕之色,腳底不動,小腿輕擺,腰部以上隨著烏蠻人的節奏一上一下的。
沒法,節奏太熟悉了,情不自禁。
黑夜的掩飾下,一枝箭從太和城頭射出, 落到篝火之外的草地上。
“爨司馬、梁都尉,這是城頭射下來的箭書。”
馬比宏覺獻上烏蠻人拾來的無鏑箭矢,箭杆上牢牢地縛著薄如蟬翼的紙張。
職司最高的是爨誌遠,自然也由他打開箭書。
粗略看了一遍,爨誌遠大笑著將箭書遞給梁恤。
“天助我也!爨弘保的長子爨達寶,前來輸誠,相約明天晚上獻城!”
梁恤默默地看完書信,微微思索了一下,果斷搖頭:“司馬,征戰之事,本就虛虛實實,誰也不知道是否為陷阱。再說,城門就算開了,也未必能奪下城池,別忘了還有甕城的存在。”
“若是先鋒被圍堵於甕城與城門之間,那就是災難。”
爨誌遠微微思索一下,果斷為爨達寶站台:“據我所知,爨達寶雖為長子,爨弘保卻極為喜愛幼子,數度有立幼子為小首領之意。從這個角度來說,爨達寶沒有騙我們的必要。”
……
日頭西沉, 爨誌遠與梁恤等人再度聚到了一起。
“朝廷的亂命, 長史已經駁回。現在, 怕的是上麵那些昏官再出什麼幺蛾子,得快刀斬亂麻、生米煮成熟飯,讓他們沒有插手的機會。”
爨誌遠一臉的惱怒。
好不容易逮到立功的機會,那些狗官想輕易毀了?
馬比宏覺猶豫了一下,還是附和道:“長史天下第一睿智!跟著長史,不會錯!”
銀生州的長史茶,可是刺史賜予的財路。
做人,要知恩圖報!
憑著敏銳的感覺,馬比宏覺洞察到,柴令武手上,應該還有比長史茶更好的工藝。
想想也正常,因為歸附而得到柴令武饋贈的工藝,怎麼可能是終極形態?
推己及人,自己也不可能第一次就啥壓箱底的絕活都拿出來的。
五名折衝都尉相視一眼,神情極其複雜。
他們不僅僅是昆州大都督府的下屬,更是大唐的臣子。
梁恤咬了咬牙:“上頭怎麼想,與我們丘八無關,我們隻知道打仗,打勝仗!”
……
夜幕再臨,太和城東門悄然打開,宛如巨獸張大了嘴。
甕城上,被綁成粽子、口中塞了粗布條的爨達寶怒目圓睜,瞪著吊兒郎當的爨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