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衙,柴令武從阿融手裏接過青海驄的韁繩,正要上馬,卻見承天門大街上,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官員,著淺綠官袍,斯斯文文地向柴令武叉手, 隨後展露手中的腰牌。
“有事?”
柴令武很奇怪,除了阿史那結社率那個神憎鬼厭的玩意兒,鴻臚寺也沒禁止各處同僚串衙,犯不著在外頭曬日頭吧。
長安這鬼天氣,怕不得有三十多攝氏度,外頭連狗都吐舌頭, 石板路上氤氳冉冉, 可這名官員的儀容整潔, 一看就非凡人。
“下官太子右衛率長史王玄策,奉太子差遣,延請武功縣侯入東宮敘舊。”
柴令武瞬間呆了。
好吧,這個本應出現在貞觀末年的右衛率長史,竟然提前出現了。
柴令武把韁繩丟給阿融:“給公主帶話,我去東宮了。”
身邊就帶了莫那婁捷與陸肆,柴令武跟著王玄策穿過皇城,進入東宮嘉福門。
柴令武入門,守衛在嘉福門的太子右監門率猶豫了。
按規矩,見太子,連柴令武都不得佩橫刀,何況莫那婁捷持那個凶器!
咋,你還想給太子來一個千年殺麼?
柴令武絲毫沒有交出兵刃的意思,隻是乜斜地瞅著王玄策。
屁事再多的話,信不信耶耶轉身就走?
王玄策吩咐:“這是殿下延請的武功縣侯及其護衛,殿下吩咐過, 一切規矩拋開。”
柴令武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姿態, 反正在東宮,他是不敢放鬆警惕的,更不會為了顏麵、規矩讓莫那婁捷他們交出家夥。
整個大唐,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東宮,仿佛是個篩子,到處都是別家的人,太子反倒像是東宮的敵人。
諷刺吧?
甚至,柴令武的手掌已經摁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出手。
王玄策看到柴令武的動作,滿臉苦笑:“武功縣侯這也太風聲鶴唳了吧?”
柴令武微微搖頭:“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王玄策目瞪口呆,“危牆”的評語,足以讓整個東宮大換血。
可是,太子仆寺的案發在前,誰還有臉辯駁呢?
臉麵生疼啊!
過顯德殿、崇教殿,王玄策帶著柴令武拐向一側,幽靜的槐樹陰影下,一間較為簡陋的曲室現在眼前。
王玄策引柴令武到李承乾麵前,便即告退。
似乎有不少地方對宅院內種槐樹有忌諱,但大唐的宮殿, 是有槐樹的。
《舊唐書·太宗本紀》載:(十一年)夏四月甲子,(雷)震(洛陽紫微城)乾元殿前槐樹。
可見, 大唐的皇室,是不忌諱槐樹的。
放著前前後後廣闊的宮殿不居,跑來這狹窄的曲室,李承乾大表弟也真是玩出了花。
就這間農家屋子似的青磚大瓦曲室,柴令武估摸著十幾緡錢就能弄出更好的來,然而於誌寧便言辭激烈地勸諫,仿佛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李承乾與宦者玩耍,於誌寧更抨擊李承乾為“秦二世”。
天天麵對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李承乾極為厭惡,偏偏太子內宮中,以太子妃蘇氏為首的良娣、良媛、承徽、昭訓都是附和這論調,天天在李承乾耳邊絮叨,導致李承乾現在連太子內宮都很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