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穀,淺水監獄。東七區時間六點四十七分。
餘誌與他的兩名下屬站在淺水監獄前的廣場上,等兩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身前,前走兩步主動拉開了車門,還貼心的伸出左手防止下車的乘客碰到頭。
彼此握了手,有些疲憊的曹毓文問:“人還在?”
餘誌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當然……他一直都在。”他側身看了眼如同堡壘一樣的淺水監獄說:“起碼我看不出他有逃跑的希望。”
“別大意。”囑咐了一句,曹毓文示意餘誌領路,兩個人隨即邊走邊說:“三角洲到位了麼?”
“已經到了,就在二十分鍾前。一個常規戰術小隊,領頭的是一名中尉。”
“很好——”前方的大鐵門滋啦一聲打開,跨過大鐵門,曹毓文側頭看了看塔樓與監獄牆壁上持槍巡邏的泰國獄警說:“——比起這些泰國人,我更願意相信三角洲。”
“當然,跟三角洲比起來他們就像是一群童子軍……看那個家夥,我的老天,體重有八十斤麼?但願今天不會有熱帶風暴,否則我打賭,下一次見到他一定是在十公裏以外。”餘誌笑著,恭維著,說著並不好聽的笑話。他的心情不錯——雖然審訊沒有絲毫進展,但總部派過來的主管接手了,這意味著他出色的完成了上級下達的指令。不論結果如何,總部的人事信息庫裏肯定會將這一出色表現記錄在案。所以,他心情自然很不錯。
與之相反,初來乍到的曹毓文顯得依舊憂心忡忡。整件事一直到現在,哪怕明知道張明澄仍然被關在囚室裏,曹毓文還是覺著難以置信。那個人用三十四年的逃亡生涯鑄造了一段傳奇,然後親手用一次極其愚蠢的失誤將這段傳奇徹底葬送。
雖然曹毓文很樂意去相信這一點,但理智告訴他,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查到那些與目標發生衝突的家夥的背景了麼?”
餘誌搖了搖頭:“時間太緊了。我的人正在找,但這些家夥在目標闖進警局之後,好像突然蒸發了一樣從曼穀消失了。”
持續向張明澄施壓,逼迫其自投羅網,得到確切消息之後立刻消失……這些好心人的身份還真讓人懷疑。
腦海裏將這個問題暫時擱置,走入淺水監獄東區的時候,曹毓文終於將話題轉向了張明澄本人:“他的情況怎麼樣?問出什麼了麼?”
餘誌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他什麼都沒說。一開始還重複著要求見你,後來就一言不發了。他整整在零下十度的囚室裏熬了七個小時,身上潑的水都結了冰,我看情況不對把他暫時轉移到常溫囚室了。否則的話,沒準他真會打破日本人保持的記錄。”
日本人保持冰室最長記錄的結果就是丟掉了一隻腳與一對耳朵,雖然心中痛恨那個該死的叛徒,但起碼現在曹毓文不希望張明澄身上缺少零件。
七扭八拐的又穿過了幾道門,曹毓文終於見到了此行的目標:叛諜張明澄。他的眉毛上依舊掛著霜,臉色鐵青,嘴唇發紫,身體不自然的顫抖著。身上的重刑犯囚服已經脫掉,取而代之的是連在胳膊上,掛在頭頂欄杆上的塑料吊瓶。在其身旁,兩名FIC特工好似重症監護室的護士一樣,幫助其活動著四肢。
“肌肉鬆弛劑?”曹毓文側頭問。
餘誌點頭:“是肌肉鬆弛劑。在零下十度的冰囚室裏扛了七個小時,他必須得活動四肢,否則……”否則就必須得切掉點什麼。
囚室有些昏暗,曹毓文走近了兩步才徹底看清張明澄的麵貌。眼前的張明澄在曹毓文的印象裏變了不少,地中海變成了光頭,胡子也短了不少,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那微胖的身材。他舔了舔嘴唇,看著顫抖中的張明澄說:“我就是曹毓文,聽說你有很多話想對我說?”
還沒從冰凍酷刑中緩過來的張明澄難看的笑了笑,盯著曹毓文說:“他……很出色吧?”
“誰?”話問出口的時候,曹毓文已經明白張明澄所指。眼下能把他與張明澄彼此連接起來,建立起間接人際關係的人隻有一個人,楊崢。
反應過來的曹毓文平靜的說:“他的確很出色。”優秀的頭腦,出色的身手,強大的反應能力,再加上性格中的冷靜,這樣的人注定會成為出色的特工。
張明澄咧開了嘴,說:“他是我的作品。”
“你想說什麼?”曹毓文不喜歡這種猜來猜去的談話方式。
“我想說的是……對於FIC來說,他隻是一個有瑕疵的殘次品。”
瑕疵?如果非要說瑕疵的話,那就是楊崢的經曆了。FIC所掌握的履曆中,自將近三年前突然出現在大家視野中之後,這個倒黴蛋就一直過著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他招惹上了保護傘公司這個龐然大物,機緣巧合又被FIC通緝,他所做的一切歸結起來隻有兩個字: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