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微微抽泣著,眼淚從墨鏡後的眼睛裏湧出,她不停的用手擦拭著,腳下不停快步穿過墓園。雪地靴踩在積雪上發出卡茲卡茲的聲響,她能聽到身後不遠不近的腳步聲,知道那個追蹤自己的特工就在身後十米處。令人奇怪的是那名特工卻沒有采取行動。
這裏布滿了為丈夫曹毓文送行的特工與保鏢,隻需要一聲喊叫,無數人就會瞬間將她製服。但那特工偏偏沒這麼做。徐慧已經無暇去想這是為什麼了,她必須盡快擺脫身後的追擊者。
她的左側是一片鬆林,植被茂盛,平素是個擺脫追蹤的好地方。但糟糕的是現在下雪了,鑽進去會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腳印,而腳印會成為引導追蹤者的路燈。
她焦急的四下打量著,目光停留在了右前方的那處覆著白雪的假山。整個墓園太過空曠了,那裏也許是唯一的機會。她加快了腳步,右手探向口袋,她的有口袋裏有一個電擊器。那是她昨晚在黑市上用高價買到的。她不確定會不會管用,可是她已經別無選擇。
她繞過假山,將身體隱藏在假山的凹陷處,掏出電擊器默默的等待。她回想著自己童年時接受的訓練,努力深呼吸平複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彎下腰抓了一把雪。
腳步聲就在這個時候靠近,徐慧一下子從凹陷處閃身出來,將左手的雪朝著那名特工揚去,與此同時閃爍著藍色電芒的電擊器猛的朝特工戳去。整個行動行雲流水,唯一遺憾的是她在揚雪的時候喊了一嗓子。
這是這一嗓子,讓對麵的特工陡然矮下身子,向前跨越一步,側著身子左手抓住了徐慧拿著電擊器的右手,右肩撞擊一下,將徐慧撞得重新靠在了假山凹陷處。拿著電擊器的右手腕感覺到一股巨力襲來,疼得徐慧哼了一聲,不自覺的鬆開了手,任由電擊器掉在了雪地上。
“完了!”蓄勢一擊的失敗,讓徐慧心若死灰。她閉上了眼睛,不再抵抗。琢磨著,自己恐怕就要在監獄與刑訊室過上下半輩子了。不同於普通的罪犯,伊姆蘭·西拉耶夫曾經告誡過她們:間諜沒有人權。
讓徐慧意外的是,那名特工此後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反倒鬆開了她的手,站在她身前一米處說:“我猜你是徐慧,曹毓文的妻子。”
徐慧睜開了眼睛,看著特工摘下眼鏡,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麵孔。
“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把你抓回FIC。”楊崢將墨鏡折疊好,揣進內裏的襯衫口袋,盯著徐慧說:“我是你丈夫的手下,也是他的朋友。救他回來的就是我。”
“你是……楊崢?”
“沒錯。”
徐慧頹喪的靠在那裏,聲音低沉:“你想要什麼?”
“聊天。”
徐慧點點頭,危險過去,她複又開始抽泣。曹毓文的不幸遇難讓她覺著整個世界都崩潰了,她不禁將所有的責任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都怪我……都怪我……”如果她不是一隻鴿子(8639計劃中女性為鴿子,男性為烏鴉),曹毓文就不會成為那些人的目標,現在也不會家破人亡。一麵是生養自己,卻幾乎沒盡到什麼責任的母國;另一麵,則是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大明。她甚至已經忘了母國的語言,忘了故鄉的人與物,讓自己與大明的芸芸眾生融為一體,再沒什麼分別。
曾經她以為這樣也挺好,不如就這麼平靜、安逸的過上一輩子。俄國的崩潰讓她如釋重負,她的身份一直都是她的顧慮,俄國的崩潰讓她看到了希望。或許從此往後她不再是一隻鴿子,而是一個普通的大明女性。
然而命運弄人,偏偏在這個時候那些人找上了她。徐慧哭訴著,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徐慧的精神已經徹底垮了,能支撐著她活下去的除了仇恨之外,就是自己的孩子了。她講完之後,突然抓住楊崢的雙手:“孩子呢?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孩子很好。FIC已經安排了合適的家庭照顧她。”
“那就好……”徐慧擦了把眼淚:“……我能看看她麼?就……就遠遠的看一眼。”
楊崢搖了搖頭:“孩子身邊有專門的特工布防,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徐慧無力的鬆開了手,蹲在地上,抱著雙膝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