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轟鳴著,從FIC大樓頂部的停機坪緩緩離地,調轉方向之後,朝著京西潭拓寺方向飛去。機艙內,楊崢擰著眉頭呆呆的出神,直到現在他也無法接受老兔子已經死了的事實。
旁邊的餘秋盯著他看了半晌,接過丁文泰遞過來的手提化妝盒,遞給了楊崢。
“你還是畫一下妝比較好,”餘秋說:“雖然所有對你通緝的行動已經停止了,但你名義上還是個通緝犯。”是的,所謂的取消,隻是取消了一切針對楊崢的追捕行動。而通緝令並沒有撤銷,名義上楊崢還是一個通緝犯。新任局長認定了楊崢這個魚餌會釣出尾刺那條大魚來。
接過化妝盒,楊崢一言不發的打開,拿出假體塞進兩腮,又用矽膠墊改變顴骨與鼻梁高度,做這些他已經駕輕就熟。如果有足夠的時間,他甚至可以把自己化妝成任何見過的人。
時間已經是上午七點鍾,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了整整九個小時。報案的是那名從岔路下山的司機,他走到了山下的小鎮,手機信號恢複之後撥打了999進行報警。因著天氣惡劣,足足四十分鍾之後救護車與警方才趕到現場。
而在那之前,一家要錢不要命,靠著販賣車禍、凶殺等視頻給電視台的所謂媒體公司率先趕到了現場,拍攝視頻之後通過電子郵件方式賣給了新聞媒體。等到FIC接手,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之後的事情了。
老兔子在楊崢心目中的定位一直很複雜。
他是個無良的師傅,習慣於用殘酷的現實讓楊崢這個交了不菲學費的學生快速成才;他是個卑劣的騙子,直到現在樣都在懷疑自己經曆了那麼多險死還生,都是老兔子在楊崢的潛意識裏留下了奇怪的東西影響的;他是個謎一樣的坑貨,毫無例外的,自從遇見他之後,本來就很倒黴的楊崢就變得愈發的倒黴;他還是個不著調的救命恩人,幾次搭救不但沒讓人心生感激,反而會對其愈發的厭惡……
塵歸塵,土歸土。謎一樣的老騙子,如今到底還是死了。臨死前逞了一把匹夫之勇,手藝有些潮,幹掉了一票人,自己死了,要殺的對頭卻還活著。
餘秋在一旁說:“現場已經封鎖了,痕跡檢驗專家已經完成了初步的報告。如果你需要……”
楊崢搖了搖頭:“我不信什麼專家,我隻信自己的眼睛。”
直升機開始減速,按照楊崢的要求,降落在了已經封鎖了的盤山道上。他跳下飛機,踩在結實的路麵上,入目的是前方彎道盡頭橫七豎八的汽車,那輛加長野馬格外的顯眼。
他慢慢走過去,目光四下掃著。他看到了左側圍欄外樹幹上的彈痕,於是迅速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那顆崖壁裏生長出來的鬆樹。他抿嘴笑了,老兔子這家夥當時一定是把自己掛在了鬆樹上,而那些保鏢的反擊火力全都集中在了上方的山道上……狡猾的家夥。
地麵上的釘板保持原樣。他到轉彎處,看到了千瘡百孔,輪胎全部爆胎的汽車。那加長野馬汽車裏,浸染的全是血跡。
轉過彎,上了通往潭拓寺的山道,半途中他在左側鬆柏林中看到了一些已經覆蓋了積雪的腳印;又在那塊題字石碑後看到了雜亂的彈殼。楊崢完全可以想到,風雪交加的昨夜,老兔子好似幽靈一樣一點點的蠶食著張明海身邊的護衛力量。
再向前,山道已到了盡頭。石階下圈著警戒線,地麵上畫著屍體的白線,第一個入目的白線,保持著攀爬的姿勢,右手還在奮力向前伸直。白線之內,鮮血混著雪水凝結成了紅色的冰。那凝固的血跡,一直蔓延到了第二具屍體白線旁邊。
站在白線旁,楊崢久久無語,他知道,老兔子就死在這裏。
“死都死了,你還想抓住什麼?”楊崢扭頭回望,山道蜿蜒,兩側鬆柏長青,餘下便是莽莽白雪。他正過頭,快走幾步,在第二具屍體的白線旁停留了片刻,然後邁步拾階而上。石質護欄旁留下了一大灘血跡,台階的盡頭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