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婧兒抿唇。
那人就問了幾句話,也沒多說什麼,讓她之前打好的腹稿都憋在肚子裏。
沒想到,一切這麼容易,可容易得令人不踏實。
奶娘還在碎碎叨念:“這下好了,小姐有了著落,我也好放心回去。也不知家裏頭現在什麼情況,大媳婦有沒有把曬幹的”
顏婧兒動作一頓:“奶娘要走?”
“小姐你聽我說,”奶娘道:“我也舍不得離開小姐,但大槐村我怎麼說都得回去。家裏還有孫兒等著我呐,我家裏兩個兒子在外做工,兒媳婦們下地幹活,我得回去幫襯著才行。”
顏婧兒眼眶蓄了些淚:“我不舍得奶娘,奶娘幹脆也帶我走吧。”
“小姐說什麼胡話呢,小姐好不容易來了京城見到未來夫婿,將來可是要做丞相夫人的。又怎麼能跟我去鄉下受苦。”
“我不怕吃苦的,”顏婧兒搖頭:“我一個人待這兒害怕,況且”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人並沒有將她當成未婚妻看。在他眼裏,自己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姑娘罷了。
今日將她留下來,興許是一時惻隱之心,可日後呢,日後覺得她礙眼了該怎麼辦?
原先姑母帶她走時也是百般說疼惜她,會照顧她,可沒到一年就將她趕出門。
“小姐,”奶娘勸道:“不論如何,小姐將來都是要嫁人的,我又能陪小姐走多久呢。小姐去了大槐村就再也遇不上這麼好的親事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奶娘道:“擔心顧丞相以後撇下你不管是嗎?但你大可不必多想,今日他將你留下來就是有好生照顧的意思。即便日後你們不能做夫妻,他也會妥善安排你的後半生,總比跟著奶娘強。”
她上前去幫顏婧兒揩眼淚:“小姐聽奶娘的,如果你真跟我走了,我這一輩子都要自責後悔,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在天上的老爺和夫人。”
“若是真有他撇下你不管的那一天,”奶娘說:“那小姐也別怕,奶娘立即來接你回大槐村去。”
次日一早,顏婧兒就送走了奶娘。
寒風中,她立在後門,揮手送別,直到馬車走得越來越遠。
在外頭她不好意思哭,忍得辛苦,可一進門,就趴在床榻上嗚嗚咽咽起來。
昨日管家送來了新的床褥用品,連臉盆櫃子都是新的。一同送來的還有個小丫鬟,服侍她起居。
這個小丫鬟叫拂夏,年齡約莫跟她一般大。這會兒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過了許久,才小聲勸道:“姑娘莫難過,興許奶娘日後會再來看你。”
顏婧兒咽下淚水,緩緩點頭,起身收拾了下:“讓她們進來吧。”
拂夏去開門,兩個婆子抱著布匹早已等在門外,說是奉管家的命過來給她量身做衣裳的。
顏婧兒來的時候就那麼個寒酸的包袱,裏頭不用想都知道衣裳不夠穿,且她的衣裳單薄,眼下天氣還冷,得做些厚實點的。
丞相府有現成的繡娘,平日裏隻是偶爾給顧丞相縫補縫補衣裳,大多時候都閑得很。如今終於來了個姑娘,真是鉚足了勁兒展示看家本事,斷不想讓人再說她們吃閑飯這種話。
顏婧兒自己也是很閑的,婆子們量身又讓她選了布料,然後就走了。她自己沒事做,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婢女拂夏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也跟著一起發呆。
就這麼的,主仆倆呆愣愣地過了一天,直到傍晚掌燈,有人端飯菜過來。
相府的吃食相當精致,顏婧兒不知顧丞相吃的是什麼,總之,自從父母去世後,她已經很久都沒吃過這麼美味可口的飯菜了。
四菜一湯,煎炸燉炒都有,不過顏婧兒隻揀素的吃,葷菜絲毫未動。
放下筷子,拂夏去收拾桌麵,顏婧兒就出門沿著回廊散步。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窮親戚,怎麼好意思來咱們相府打秋風。”
“噓——你小聲點。”
顏婧兒站在牆邊,隔著一堵牆,清晰地聽見那邊的人說話。
“再窮也是親戚,想來還是血脈比較親的,如若不然又怎麼會被留下來。”
“阿意姐姐說得對,管家還派了人來服侍,那就算是府上半個主人。以後可莫要再說這些話了,免得被人聽去。”
“誰聽去,府上主子不多,連下人也不多,偌大的府邸有幾個人偷聽呐。”
“再說了,她算哪門子主子啊,若是主子也不至於跟我們下人住東苑了,那應該去西苑住才是。”
“淨胡說,西苑雖是主子們住的地方,可府上又沒有女主子,那裏空空蕩蕩的怎麼住。好了別說了,幹活去吧。”
顏婧兒安安靜靜地過了幾日,除了一日三餐吃食有些動靜,其他時間她都是窩在屋子裏沒出門。拂夏不知從何處取來了本書卷,是簡單的《孝經》,但也足夠打發顏婧兒無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