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這就去讓人備熱水。”說完,香蓉跑了出去。
顏婧兒洗漱沐浴出來,發現顧景塵還坐在室外等待。
她拖著步子走過去:“大人今日不忙嗎?”
顧景塵定定看她,伸手來,問道:“現在好些了?”
顏婧兒點頭,無視伸出的那隻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是大人帶我回來的?”
顧景塵頷首:“我跟元舟正巧經過,看見你的馬車。”
“往後,”他停了下,說道:“別再去永綏街了,若是有事讓其他人去辦。”
顏婧兒點頭。
她今日遇了場驚嚇,再加上身子來癸水,這會兒坐在椅子上顯得有氣無力的。
顧景塵目光清淺地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蔫蔫地低著頭,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頸,後脖頸處棘骨凸出。寬大的衣衫搭在薄薄的肩上,就那麼一團,縮在那裏,看著愈發令人憐惜。
“大人快去忙吧,”少頃,顏婧兒說:“百輝堂庶務這麼多,耽擱了可不好。”
許是兩人很久沒這麼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又許是今日模樣有些憔悴,顏婧兒不想讓他看見。
而顧景塵卻道:“不急,百輝堂有其他人在。”
“但你平日不是挺忙的嗎?”顏婧兒嘀咕。
“你如何知道我忙?”顧景塵反問。
“我”
仔細想想,這兩個月以來,顧景塵曾好幾次派人來請她去百輝堂吃飯,或是休沐時邀她出門,但大多數時候都被她拒絕了。
一來她的確忙,二來其實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作祟。
顏婧兒沒再說話,顧景塵也靜靜坐著。
沒過一會兒,婢女拂夏端晚飯進來:“姑娘,廚房做了八寶清粥,還添了牛乳,可鮮了,姑娘快來嚐嚐看。”
拂夏怵顧景塵,擺好晚飯後,站在桌邊猶豫了下,問道:“大人可要在此用飯?”
顧景塵轉頭看向顏婧兒。
顏婧兒裝作沒瞧見,說道:“大人忙,應是不得閑的。”
顧景塵默了會兒,說道:“你好生歇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顏婧兒點頭,起身送他出門。
甄嬤嬤將兩人的情況看在眼中,心下無奈,趁著顏婧兒喝粥的空檔,過來勸她。
“姑娘這性子要拗到何時?”
“嬤嬤說什麼呢。”
“姑娘可莫要不承認,這麼些日子來,我都看著的。”甄嬤嬤說:“姑娘雖說忙,可再忙也有空閑去陪大人吃飯。往回大人幾次三番打發人送東西過來,姑娘不鹹不淡地收下,客客氣氣地打發人去作謝。”
“姑娘,你往後是要跟大人做夫妻的,怎麼的就越處越生疏了呢?”
顏婧兒動作慢下來,其實她也想不明白怎麼回事。
她一麵努力讓自己盡快成長,一麵又心裏憋著股勁不想理他。
他分明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他卻視而不見。他把她放在溫室中嬌養,給她劃了個地界,在有限範圍內任她折騰搗鼓。
可一旦越界要進入他秘密的空間,他便停下來,無聲阻止。
他心裏藏著事,是她不能知道的事。
她其實也不是非要知道,可她總覺得兩人之間有一層隔膜,令她看不清他,令她想主動靠近時有一種無力感。
原先她還想,她總會等到他願意說的那天。
但發現,這麼等著等著,好像變得生疏了,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像個死局,也像一團亂麻,不知從何處理清。
有時候她常常想到那日薑鈺的話:“你以為你要嫁的人是正人君子?別自欺欺人了,他做過什麼,你恐怕還蒙在鼓裏吧。”
前頭的話她是不信的,可後頭這句“蒙在鼓裏”,令她很不舒服。
外人都知道,可她卻不知道。
當日夜裏,顏婧兒起了高熱,斷斷續續地說起胡話,婢女稔冬守夜,走到床邊伸手一探,燙得下人。
頓時,洗秋院燈火通明,打水的打水,請大夫的請大夫。
顧景塵得了消息後,也趕緊過來。
顏婧兒躺在榻上,臉頰通紅,嘴唇幹癟,平日鮮活的那麼一個人,此時清瘦嬌小地躺在那裏。
甄嬤嬤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抹淚。
大夫在裏頭診脈,開了驚悸退熱的方子,又囑咐了些注意事項然後離開了。
婢女香蓉抱著人,一點一點地喂水,拂夏忙著去煎藥,而稔冬則在一旁給她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