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聽到李薇瓏這話,又是驚奇,又是憤怒。
李薇瓏是李老爺子的獨女,從小當嬌柔的大家閨秀教養長大,身體雖然還不錯,但絕不是什麼赤手空拳爬樓翻牆的女飛人。
她怎麼能用床單搓成的繩子把自己從窗口縋下去呢?
“去找那個保姆要鑰匙!”她吩咐保鏢,又趴在房門上說,“薇薇你別怕,等一下,我帶了人來的,能打開門的。”
“時間來不及,她肯定不會痛快給你們鑰匙的!”李薇瓏說,“我這就放繩子了,你快去接我!”
果然是叫她說對了——那保姆一口咬定自己沒有鑰匙,這會兒稍稍從恐懼中緩過神來,想清楚了:法製社會麼,文卿帶來的幾個保鏢也不可能揍她逼供,磨著舌頭就是推說自己沒有。
問她沒有鑰匙怎麼給太太送飯,她就說是另有別人來送,隻是這會兒還沒到飯點,那個送飯的還沒來。
有她說話的功夫,李薇瓏已經從窗口翻下去了。
文卿在花園裏等她。李家的院子很大,李薇瓏的房間是結婚前就一直住著的閨房,下頭是個園子,種著驅蚊的香草。
香草當然是每年都要重新種植的,但今年都已經到了四月,這片地上還沒有重新翻過。去年的枯草經了一冬天的雪,蔫巴巴地趴在地上。
李薇瓏從窗口垂下那條床單搓的繩子,她的保鏢爬上去,然後將繩子收回去綁在她腰上,一點點放下來,這樣才能避免她手上沒勁兒,掉下來。
可就是這樣,李薇瓏腳踩到地麵的時候,還是雙腿一軟,摔進了文卿懷裏,一抬頭滿眼淚水,雙眼下頭青黑得駭人,臉頰也幾乎要凹下去了。
就這樣柔弱,還要賭上性命逃跑?文卿咬著牙拉著她——其實半是扶著她——往外走著,心裏的恨意一浪高過一浪。
這會兒哪還能想到“李薇瓏精神不正常”的說法,看到自小交好的朋友成了這幅樣子,文卿隻想捅死梅陽。
她也是母親,光是想想熹熹死後李薇瓏的痛苦,就覺得像有人在心髒裏頭插了一片鋒銳的鐵片,心跳一下,就疼一下——李薇瓏怎麼受得了?這種時候,要是丈夫能好好陪陪她,說不定她還會慢慢走出來。
甚至,如果他們真的有從前表現出來的那麼親密的話,再生一個孩子,也不錯啊。
就算薇薇永遠忘不掉熹熹,可是,隻要有另一個孩子,頂好是個和熹熹一樣的女兒,她也遲早會分心的。
但梅陽幹了什麼?她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很忙,但他把妻子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換了鎖不讓她出門,還換了家裏的保姆阿姨。
薇薇連找個熟悉的人說說話,排遣一下傷痛都不行。
文卿甚至覺得,梅陽這不是不關心薇薇,他的所作所為,簡直是想逼薇薇去瘋,去死。
還好兒子的那個小夥伴,沈什麼來著,想到發個短信問問,這才炸出了回複,她才瞧到了梅陽一副偽君子嘴臉。
——不過,話說回來,那小丫頭是怎麼知道薇薇的手機號的?
汽車已經開出了李家的宅院,李薇瓏仍然靠在她肩上顫抖。文卿要問她最近發生了什麼,她隻是一張口,眼淚就直落下來。
文卿的心,就像她攥在手裏頭的那張手帕紙,濕漉漉的,越發不祥地往下沉。
這會兒也不好說話,就伸出一隻手握著李薇瓏的手,空出右手來,要給丈夫發個短信息告訴他李家的事兒,但猶豫了一會兒,卻沒按下去那個發送鍵。
砸李家門的時候,她想著自家和啟巒是生意夥伴,梅陽怎麼也不可能為了一扇門跟裴家過不去。啟巒集團從商超做到百貨大樓,現在還搞房地產,裴家有文旅有運輸物流,正好跟啟巒互補——真搞得僵了要換個合作夥伴,啟巒那幫老家夥絕對不會同意的。他們兩邊的元老,都有兒女親戚在對方集團裏工作的,要是翻臉了,誰都不痛快。
現在裴家的產業,已經是他們夫妻兩個父輩產業合並在一處的成果了,在文卿的想法裏,要是熹熹以後還能嫁給裴勳,那就更完美。
如今雖然熹熹不在了,通過聯姻更加親密的可能性也沒有了,但裴家的捷正集團和啟巒的合作仍然進行得穩穩當當。
在這種時候,告訴裴勳他爸,她把李薇瓏從李家搶出來了……他會抱怎樣的態度呢?
是考慮到他們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護著李薇瓏,甚至幫她收拾一下梅陽出氣?
還是考慮公司的利益,稍稍給薇薇撐一下腰,然後顧全梅陽的麵子,讓薇薇回去?
就連文卿也拿捏不穩這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把李薇瓏帶回去。
又不是旅遊旺季,酒店裏還有空的套房,就不信梅陽能拉下臉來酒店裏頭搶人。
再說,就算他來鬧,薇薇也不是完全沒有社會聲譽的人,請個律師發布一條消息,就說啟巒集團的上門女婿虐待大小姐——梅陽就等著完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