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是一個家人團圓的傳統節日,等我接近中午趕回郊區農村的家裏,大街上橫七豎八停滿了各種轎車。我把車子一頭紮到大門口,八十多歲的老母親笑盈盈地迎了出來。
中午沒有陪母親喝酒,因為下午我想去看望一下病中的大姐。因為下雨,母親就沒有陪我去,大姐夫因為下雨也沒有下地打理葡萄,說好明天再來,帶些葡萄會去,給他們的小女兒。小女兒因為生二胎,沒有回來,大女兒前不久去世,給大姐夫一家帶來沉重的打擊。我帶給大姐一些月餅禮品,同時留下一點兒錢——作為弟弟的我,也隻能每次回來做這些事情了。大姐車禍後三年多了,在輪椅上天天看電視,智力停留在三歲孩童的水平,前不久引發癲癇、腎炎、結石,我勸她一定多喝水,不要因為行動不方便就不喝水,她表示聽懂了。
晚上陪母親喝酒,各種各樣的酒,因為母親喜歡都被我陸續拿了回來。母親很高興,我也喝的有點兒多。考慮到母親晚上早睡,我就去了東屋聽音樂,在高中、同學群裏聊天,發紅包。雨停了,月亮卻遲遲不見身影。妻子今天上班,自己在家,外出吃的晚餐。兒子結束京漂,回來住了兩天,猛吃海鮮若幹後,飛赴杭州發展——那裏有他的女友。一家三口,三處過節,誰又說仲秋是團圓的節日呢?
次日天氣轉好,母親堅持要去看望大姐,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上次她去,看到大姐的腳趾甲很長,用剪刀仔細修剪,要知道她的雙眼剛剛做的白內障手術,那場景真的叫人動容。大姐想起傷心事兒就哭,弄得母親也陪伴她一起哭,一邊的我轉身離去,去市場給母親買些需要的東西。母親囑咐我少買點雞蛋,太貴了;還囑咐我買紅色的衛生紙上廁所用……有兒子我,您老人家就不要那麼省吃儉用好了。
村裏的自來水兩天放水一次,一次二三小時,水流越來越少,母親喜歡種植的蔬菜花草因為天旱少水死了不少,再就是我感覺她每天喝鄰居的羊奶雖然效果不錯,起色身體都很好,但是身上散發的膻味很厲害,而家裏因為自來水壓力不足而沒有淋浴。於是,我視頻鄰村舅舅家的二表哥,叫他抽空聯係人打一口深水井,安裝太陽能淋浴。去年母親的老屋翻新就是二哥組織人幹的,我微信轉賬,遙控指揮。母親聽說要話費萬八千的,不叫我打井,說自己八十多歲了,還能活幾年啊!我說,活一天是一天,一天活著就要享受一天。她電話自己的弟弟,八十多歲的舅舅,舅舅支持我的做法,母親也就不再反對了。而我還有一個私心就是,即便母親不在了,我是不是會經常回到這個百公裏外的老家住些日子呢?打理蔬菜,花草,過陶淵明的生活。這個想法在妻子和兒子看來是不可能給的。
鄰居三嫂子很久沒進來看母親了,看到我的車子停在門口,來了兩次。聊些家常,說些家務事兒。我沒事兒在村裏溜達,遇到一棵結滿了累累果實的棗樹,蹲在平房頂上摘棗子的高老師邀請我吃大棗,說些家長裏短。如今他退休了,回村裏居住。遇到一輛三輪電動車,遠遠地就停下來跟我打招呼,這是我一個發小的哥哥,多年前兄弟反目,發小死在了哥哥手裏,哥哥在監獄呆了十來年出來了,他在村後建了一個養豬場,味道很大,但是效益很好——環保督查沒有督查到我們這個偏僻的小村子,所以他最近就發了筆小財,很高興。很想知道他的弟妹改嫁後怎樣?那兩個叫我叔叔的孩子如今咋樣了,可是,這些都不能問。母親說,發小的妻子改嫁兩次了。
前幾天大暑節氣騎自行車來我家住了兩天的“神經病”朋友成了母親、三嫂子的共同話題:“真胡大洋,那麼熱的天,這個人騎車兩天來這裏住了兩個晚上,那個能哈酒啊!”不過,我的這個朋友修整兩天後,很文明,一點兒不像個“要飯的”“彪子”,給母親做飯,陪母親喝酒聊天,還買了不少啤酒,給母親留下三百元錢。母親很過意不去。
拉回二百多斤黃皮大梨,四五毛一斤。大姐夫說。還有大姐夫家的葡萄六箱子,外加一盒金手指——這葡萄前些年很貴的。給外甥女、大哥大嫂送去,在大哥家吃的便飯。妻子參加婚宴回來,我路過地鐵口接了她。大哥堅決不答應回去看母親,家庭矛盾真的挺難調和。再加上大哥的心髒病,我聽了以後也不再堅持勸他。畢竟母親的火爆脾氣真的上來,把大哥氣出個長短來,都是大家不希望看到的。六十多歲的大哥氣色不錯,隻是頭發更加稀疏,到處可以看到油亮的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