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你想要站在逆賊那一邊?”
百合將陰秀抱住之後迅速站到一旁,她一開口原本和灰衣中年人糾纏在一起的壯漢也迅速的和中年人分了開來,兩人都是氣喘籲籲的模樣,神情狼狽不堪,此時警惕的盯著對方看,一麵調整著各自體內的氣息。
“太叔公,你也是劉家之人,當初就算是太祖爺爺曾對您不起,可如今事過境遷,如此危難之時,莫非你仍要助大魏王室?”劉誠這會兒急得嗓子上火,他劉家謀劃了多年將大魏取而代之的機會就在眼前,可偏偏眼見事情快要成功的時候,卻又殺出陰秀跟百合這兩個攔路虎來,劉誠眼中露出懊悔之色來,他此時早沒了之前麵對百合的癡情一片,反倒露出他性格裏陰狠的真性情來:
“今日太叔公何不助侄孫一臂之力?他日劉家你依舊是供奉之一,何樂而不為?”劉誠這會兒悔得腸子都青了,若早知道今日陰秀跟百合會成長到這樣的地步,並礙了他的事,早在當初他娶了孟翠翠離開時便該將這兩人斬殺當場,若是當初自己心狠手辣一些,在離開酈家時將整個酈家屠殺一空,今日又何故會給自己留下這兩個後患?
隻是這會兒反悔也是無用,大錯已成,當初他實在不該兒女情長,因為一個孟翠翠,以至於給自己埋下了這樣一個禍根,劉誠想到此處,雖然知道事情過去再是懊惱亦是無濟於事,但他依然忍不住恨恨的瞪了一旁的孟翠翠一眼,此時強忍住心中想要拿刀出來將身邊這個女人兩刀捅死的衝動,向劉順焦急的喊道:“太叔公!”
剛剛劉誠在自己麵前時還裝出一副溫柔長情的模樣,此時一見自己不可能歸順於他,便立即露出他真實臉龐來,百合冷笑了兩聲,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守護宮中幾百年的大宗師,竟然會是劉誠的族親,今日大宗師三對三大家相互之間打個平手,自己雖然遊刃有餘,可若是劉順再加入進來,勢必會給原本平穩的局勢帶來變化,那不知從哪兒出現的壯漢此時眼中露出猶豫之色來,若是此人一旦畏懼離開,到時自己跟陰秀二人對上四人,要想再贏,便不容易了。
百合心中暗罵了劉誠無恥,此時她也生出退意來,剛剛雖然是為了救陰秀的性命,可她將陰秀卻打了一掌讓他受傷,今日報仇肯定已經無望,倒不如帶著陰秀先離開,往後再想法出今日之氣,她就不相信這四個大宗師還會時時刻刻相互聚在一起!
“唉,人老了,以往忘記的,這會兒都想了起來。”此時成為戰局關鍵的劉順歎息了一聲,眼中露出幾分苦澀之意來,他目光落到這會兒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卻頗為陰鷙的陰秀臉上,表情有些複雜:
“沒想到你我不止是有師徒之名,遭遇竟還如此相像,真是有緣!”
陰秀這會兒掙紮著從百合懷中站了起來,手臂在碰到百合柔軟的身體時,他原本慘白的臉上很快浮現出幾絲紅暈來,耳根都跟著燙了起來,眼珠一陣亂轉,連眼角餘光都不敢往百合那邊看上一眼,聽到劉順這話他呆了呆,咳了兩聲吐出一口血之後,皺著眉頭目光就落到了劉順身上。
“三百年前我也曾與心愛人的山盟海誓,隻是那會兒家族逼我跟陸姑娘聯姻,以確保劉氏穩固,我跟心愛之人被迫分離,她被我父親送入大魏皇宮,成為了大魏開國皇帝身邊的妃嬪之一。”劉順目光先是在這會兒還坐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宮裝美婦身上看了一眼,接著很快陷入了沉默中,幾個大宗師此時都默默的調整著自己的內息,原本的保和殿處此時隻聽到劉順一人的聲音:
“我憤怒之下放棄榮辱地位以低等奴才的身份入宮,守護在她身旁,看她為大魏國君生兒育女,看她臨終時拉著我的手,求我替她保佑子孫,那一刻我就答應過她,要保全大魏皇室血脈,如今竟已經過了三百年!”劉順的背脊越挺越直,他的目光越來越明亮:“我不管你們如何鬧法,但大魏始終是大魏皇室的大魏,我不管劉家有何野心,我隻知道我曾答應過她,這大魏江山皇室,始終隻能是屬於她的後代,誰也不能傷害!”
地上坐著的宮裝婦人聽到這話,咳了起來:“已經三百年,順哥你還是無法忘記?”
“當日太祖爺爺也並非是成心逼您,太祖爺爺也是為了您好,兩位大宗師聯姻,對您始終有利……”劉誠聽到這兒,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來,慌忙開口想要打斷劉順的話,劉順卻冷笑了一聲:“你跟你的太祖爺爺真是非常的像,究竟將我跟心上人拆散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劉家世世代代繁榮野心,你心中非常清楚,今日你如何爭鬥我不管,但這大魏的江山,卻必須得是她後代的子孫來繼承,哪怕是我今日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劉順說著,目光落到了陰秀身上:“阿秀,我真是非常欣慰,可惜沒有早知你入宮原因,否則你我二人說不定還不用此時刀戈相向,但此時為了大魏,我是寸步也不會讓!”
眾人沉默間時,陰秀突然之間笑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那麼師傅可能必會跟我聯手了,我跟小合對這大魏江山無意,我們的目標隻在劉誠與劉家身上,大魏的江山自有九皇子繼承,與我們何幹?”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出乎了眾人意料之外,就連劉順也呆了呆,劉誠下意識的驚呼:
“撒謊!若是如此,你為何引虎驅狼?將大齊的兵力與大齊的護國大宗師引入大魏皇宮來?”
大齊早對大魏虎視眈眈,如今陰秀若不是以大魏為餌,怎麼可能引得動這大宗師出麵?
那一直閉著眼睛盤腿調息的壯漢聽到這話,咧嘴一笑:“誰說大齊是為了大魏而來?千歲隻是跟鄙國皇帝商量,以劉家封地為交換條件,換我與他聯手罷了。”
陰秀早有準備,他以江山為棋,逼三異姓王反叛,再調動邊防大軍圍攻三大異姓王,又和大魏世敵大齊結為盟友,雙方合並將三王剿滅,再以原本劉誠所在的封地為此次請齊兵出動的代價,如此他不費一兵一卒,不費大魏的一粒米糧,輕易就能借大齊之手平定大魏之亂,劉誠所謂的引虎驅狼說得沒錯,陰秀是以大齊消滅三大異姓王這個存在於大魏已經三百年之久的毒瘤,最後卻以這毒瘤喂狼罷了。
眾人聽到此處,個個都不由覺得後背發寒,這一招實在過於陰毒,以往本來有些看不起陰秀這個所謂的太監的道士等人,個個大汗淋漓,看陰秀的目光中都帶了幾分警惕與恐懼之色。
江湖之人隻知道打打殺殺,此時方知心計遠比個人實力更加重要,陰秀心機不比帝王心術差,這些哪怕就是活了多年,可卻都自認為頭腦精明的大宗師們,又如何能與在宮中活出來的陰秀相提並論?
劉誠也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他又氣又急,心口如遭重擊一般,一口鮮血都險些吐了出來,他恨恨的盯著陰秀看,這會兒鬱悶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師徒認為這樣的結果滿意麼?”陰秀輕咳了兩聲,這個外表柔弱俊秀的青年,此時雙眼之中含著笑意,但他的手段卻是讓在場眾人不敢小覷,劉順突然之間暴發出一陣笑聲來,笑聲裏帶著幾分淒涼與鬆快:“三百年了,若是當初父親知道算計的後果,最後卻依舊被小徒將他畢生心血拱手送人,該是何等模樣?報應,報應啊!”
當初他的父親將他跟心上人拆散,為的就是劉家昌盛千年,沒想到幾百年後陰差陽錯之下卻被自己的徒弟算計,當初自己父親的算計,如今看來隻是為了他人做嫁妝罷了。
“劉家此時應該已經落到了大齊手上吧?”劉順笑完,含著笑意問了一句,陰秀微笑著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三大異姓王自以為勝券在握揮軍北上想要占領大魏,如今劉家老巢卻被大齊端了不費吹灰之力,陰秀早在當初百合想要報複劉誠時,便想出了這樣一個方法來,他就像是一個在前頭引誘著劉誠的肉包子,引得劉誠上勾上當自覺自願,偏還沒有察覺,如今回過神來,則是大勢已去。
劉家在當地經營多年,如今一旦大本營被毀去,劉誠一時間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你騙人,大魏跟大齊為敵多年……”
就是因為大魏跟大齊互相為敵多年,所以劉誠才沒想過這兩國之間會有交好的可能,就好像這世間男女交合相好生下孩子乃是天經地義一般,劉誠從未想過女人與女人之間也有交合相好生下孩子之時一般,這會兒聽到這樣的事兒本能的就不願意相信。
“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自然沒有永遠的敵人。”壯漢冷笑了一聲,站到了陰秀身邊,這個年輕人心計謀略十分可怕,再加上他自身實力過人,且身邊還有一個同為大宗師境的百合,自然更是讓這壯漢死心踏地的跟陰秀兩人站在一邊,這會兒劉誠聽到壯漢的話,大受打擊,‘噗嗤’一聲再也忍耐不住,嘴中鮮血噴了出來。
“好,好!既然如此,老夫自然也與你們在一起。”劉順心情痛快之下站到了陰秀那邊,他的臨陣決定讓陰秀這邊大宗師的人數一下子由三人變成了四人,本來勢均力敵的情況頓時勝利朝百合這邊偏了過來,另一廂道士與中年灰衣人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臉色都十分的難看。
宮裝美婦此時受了重傷,坐在地上雖然已經在極力調勻氣息,可一時半刻根本無法再加入戰鬥,再加上對方又多了一位大宗師境的高手,自然這會兒的道士不敢再輕舉妄動。
“王爺……”中年灰衣人猶豫了一下,往一旁看了一眼,原本站在旁邊沒有出聲,後來才從秘道中出來的一個中年男人聽到這灰衣人的聲音不由苦笑了起來:“罷罷罷,江山代有人才出,恐怕大魏氣數未絕,我……”中年人眼神激動的看了陰秀一眼,陰秀卻是眼角餘光都沒有往他身上放去,反倒是一雙瞳孔中隻印出百合的身影來,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盯著她看:“今日我隻要劉誠性命,你們還不滾?”
聽到這話,中年人眼裏的目光暗淡了下去,那灰衣人跟道士兩人各自苦笑了一聲,猶豫一下之後俱都跺了跺腳,身形朝各自的主子抓了過去:“王爺得罪……”
那被灰衣人稱為王爺的中年人在被這灰衣人帶走前隻來得及衝陰秀喊:“當初將你扔出陰家實屬迫不得已,若有空,回來瞧瞧,南郡陰家必定為你永開大門……”
“小合所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陰秀伸手摸了摸百合的頭,嘴裏輕聲的說了一句。
場地因為兩個大宗師各自帶著家主離開而空了地方出來,坐在地上的宮裝美婦想要站起身來,卻又力不從心,一張臉白得厲害:“順哥,你也是劉家的人,莫非你真要任由他們殺死劉家骨血?”
之前還一臉鎮定的劉誠聽到這話,突然之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太叔公救我,我也跟你流著共同的血……”
“劉家尚有子嗣在,隻要血脈未斷,自然還能傳承下去。”劉順不為所動,神色淡淡的拒絕了宮裝美婦的要求:“陸姑娘職責在身我明白,你隻要替劉家養大子孫便是你的責任,又何必今日非要命喪此地?”
宮裝美婦的臉色頓時慘白,看了一旁的劉誠一眼,突然之間說不出話來。
“不,陸夫人救我。”劉誠沒想到求了劉順根本不管用,他話裏的意思竟然像是讚成殺了自己一般,他心中又慌又怒,先是求了宮裝美婦,卻見婦人別開了頭,心虛愧疚的模樣,仿佛不敢看他的臉時,他心直直的沉了下去,又轉頭看百合,突然之間眼睛亮了起來:“小合救我,小合,合娘,你當初忘了我們在酈家時歡快的日子嗎?我替你吟詩作畫,我替你梳頭描眉……”
他越是說,陰秀的臉色就越是有些不好看了起來,嘴唇緊抿了起來,眼中露出煞氣,百合看得好笑,伸手將他右手拉了過來,見他右手此時冰涼發抖,虎口處裂開了一大條口子,鮮血這會兒正不住往下滴,顯然是剛剛傷在了硬接陸夫人的鞭傷之下,他剛剛受了自己一掌,身體受了內傷,此時又沒有主動的引靈氣入體療傷,因此這會兒竟然在心情激動之下,本來已經緩緩結痂的傷口又開始淌起了血珠來,仿佛大拇指跟另外四個指頭都好像要斷裂開來般,裏麵露出森然白骨,他偏不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