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淨化器轟隆隆地轉,還是濾不走香煙和咖啡混合的味道,空調溫度很低,待久了指尖凍得冰涼。
“挺晚了,回去早點休息。”
麵前這個警察是個有點謝頂的中年男人,他遞過來一張名片,繼續道:“有事打這個電話,我們有什麼發現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幸苦了。”邵清雙手接過名片,順便低頭致謝。
“嗯,路上黑,小心點兒。”警察和藹地笑著,一副老父親模樣。
可能是對待未成年人的慣用技法,邵清隻是尷尬地和一屋子警察道別,然後小跑出了大門。
悶熱的風灌進鼻腔又包裹整個身體,比悶在空調房裏舒服。
夜色黯淡,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邵清拿出來看了看。
十三個未接。
他癱著臉思考片刻,把手機丟回衣兜,徑直朝公交站走去。
手機忽然不震了,有三條微信發過來。
-小王八蛋,回電話。
-再不回把你這書扔了。
又配了一張圖,正是邵清放在網吧前台的那本數學五三。
他停住腳步,找了根路燈杆倚著,終於點了通訊錄裏的“王慧霞”仨字。
“你幹他媽什麼去了?我剛才都以為你讓人捅了!”話筒裏鑽出一聲尖銳的質問。
“剛才沒開鈴聲,對不起。”邵清態度誠懇道。路燈昏黃的光下,少年的身上陰影分明,影子縮成腳下小小一團。
女人的聲音緩和下來:“玩忽職守,扣錢啊。行了,到底幹嘛去了?”
“公安局。”邵清說。
“去那幹嘛?”王慧霞疑惑地問。
邵清低頭,用腳尖踢飛一顆石子,垂著眼緩緩道:“邵曉華跑了。”
“誰?!”
“我媽。”邵清說。
“我知道是你媽,她、她他媽剛出來又跑?”王慧霞那邊傳出一陣椅子拖地的動靜,應該是她霍地站起來了,“我操,這醫院也是!怎麼就讓她跑了。”
邵清沒說話,依舊低著頭,等待那邊慢慢冷靜。
“你現在哪呢?”王慧霞依舊尖著嗓子。
“城西分局,馬上回。”邵清的語氣不變。
“好…你先回來,回來再說。你那個……別瞎著急,相信人警察。”
邵清答應著掛了電話。
友誼道附近是條魚龍混雜的娛樂街,網吧ktv和小餐館閃著廉價的霓虹燈光,沒什麼正經店麵,也沒什麼正經人。
旁邊圍著一水低矮的舊樓房,雖然破敗但不缺活人——住客大多打工的外來人口。
邵清像個異端混在其中。
他爬上四樓時,牆邊門口倚著個女人,四十來歲,女式超短發,眉毛用了高飽和的棕色,畫得邊角分明——是王慧霞。
“幹什麼?”邵清還差幾級樓梯沒爬完,抬頭仰視她。
“等你呢,回來這麼慢。”王慧霞彈兩下煙灰,“晚飯吃了嗎?”
“吃了。”邵清邁完最後一級,登上光禿禿的水泥地麵,他盯著那猩紅的煙頭,頓了一會兒還是說,“少抽點兒吧。”
“知道,個小屁孩兒管那麼多。”王慧霞嘖一聲,把眉頭皺成川字,“你就負責好好念書,好好考大學,甭管你媽那瘋婆子,她腦子有病。現在瞎□□往外跑……”
見她越說越激動,煙灰都掉了一地,邵清快步走到自己門前:“嗯,我先回去了,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