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的時候,王沐迎麵撞見伏熙黑雲罩頂的臉色,愣了一瞬說:“你這是煞氣附體了?”
伏熙眯起眼:“你腦子注水了?”
“不是,我——!”王沐眼疾手快拉住了門把手,飛快說完後半句:“我來送人!送完就走!”
伏熙搭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他看見王沐反手從身後拽出一個人來。
周懌的頭發似乎更淩亂了些,眼睛半垂,顯得沒什麼精神,似乎是一夜沒睡所以麵有倦色。
伏熙的視線在他的頭發上停留了片刻,漆黑的顏色令他又想起夢裏的場景,回過神來的時候耳邊王沐還在滔滔不絕:“——老大太忙,說讓我把人送過來,局裏決定這段時間讓他暫時待在你這裏,我會留下保證他的安全,你隻要——”
“不行。”伏熙將視線挪回來,冷淡道。
“……”王沐幹脆鬆開了門把,斜倚在門邊歎了口氣,“老大讓人查過他的檔案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天煞孤星。他沒地方去,你要是不收留他,他可能得睡大街。而且老大說你還欠他一張臨時卡的人情,早晚都得還,不如早還早兩清?”
伏熙聽完麵色不改,他看著王沐不帶一絲感情地道:“我是說,他可以留下,你不行。”
王沐:“……”
砰!
王沐眼睜睜看著伏熙將周懌讓進了門,而後絕情地把門撞上了。
他瞪著麵前緊閉的大門,心說真是長了見識了,怪不得老大去了一趟通光塔,能被氣得硬生生捏爛一個通訊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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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熙帶周懌上了二樓,讓他先在沙發坐,自己到廚房倒了杯水遞給他。
周懌捧著水杯喝水,伏熙垂眸看著他,半晌才問:“他們逼你的?”
周懌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是沒聽懂還是不會回答。
伏熙也不在意,正想開口說龜甲的事,就見周懌搖了搖頭,說:“不是,是我想來。”
這個答案令伏熙有些意外。
“為什麼?”
周懌緩慢道:“你說,‘想去哪就去哪’。”
伏熙頓了頓,“嗯”了一聲:“那為什麼想來我這?”
周懌抬起頭,露出沒有半分雜質的漆黑眼眸,真誠地說:“我喜歡你。”
伏熙:“……”
空氣陡然安靜。
廚房裏冰箱運轉的嗡嗡聲一下子清晰起來。
伏熙活了幾百年,雖然臉臭又性格不好,但還是有不少人飛蛾撲火,他這輩子幾乎什麼樣的表白都聽過了,但這一次明顯不一樣。
他知道周懌的想法非常單純,大概就像是喜歡對他笑的花兒一樣,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說不出話。
足足過了兩分鍾,伏熙才開口:“困嗎?”
周懌點了點頭。
二層除去客廳隻有東西兩間房,西邊那間屋子已經淪為儲物間,積灰厚得幾乎可以種花,伏熙也沒打算讓周懌睡沙發,他打開自己臥室的門,示意周懌進來。
臥室裏隻有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個床頭櫃,沒有任何裝飾品,明明家具都不是廉價品,卻愣是給人一種家徒四壁的錯覺。
床鋪上被子掀起一角,是他剛才起的匆忙還沒來得及鋪好。
伏熙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新枕頭、幹淨的床單和一床閑置的被子,鋪好後對周懌說:“先湊合睡一晚。”
周懌站在門口沒動。
伏熙見他不說話,問:“我的房間,介意?”
周懌搖了搖頭,這才走了進來。
“睡吧,有事叫我。”伏熙替他帶上了房門,自己先是走到廚房倒了一杯冰水,全部喝完後才走到窗邊,給陸白川撥了一個電話。
他拉開窗簾一角,冬日夜長,這會兒天還沒大亮,窗外黑黢黢一片,偶爾能看到樹梢顫動,有早起的鳥兒正在相互追逐。
鈴聲響了足足一分多鍾才被接起來。
“你這大半夜犯的什麼病??”陸白川顯然沒睡醒,聲音裏難得透出一絲脾氣。
伏熙完全沒有淩晨五點吵醒別人的罪惡感,開門見山道:“塗碧君是怎麼在這麼短時間內知道有周懌這個人的?”
“什麼?”陸白川有點懵。
“塗乾出事當天那老狐狸立刻要抓周懌,她與周懌毫無交集,怎麼能肯定周懌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那邊靜默了一會兒,才聽陸白川道:“五點打電話就為了這個?你什麼時候對雇主的事這麼感興趣了?”
伏熙不和他廢話,直截了當道:“是你告訴她的?”
陸白川沒什麼可隱瞞的,承認道:“是。”緊接著又道:“幹這行,消息靈通最重要,你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無可奉告。”
伏熙:“……為什麼要給她推薦周懌?”
陸白川莫名其妙:“我是個掮客,能賺錢為什麼拒絕?”
伏熙沉默片刻,沒再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那一頭,陸白川眼底被終端的冷光映得一片幽藍,過了很久才按滅了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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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熙又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直到早上八點整,樓下準時傳來開門聲——他事務所唯一的員工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