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臉更紅,幹脆不理他,直接起了身,去回了宴會。
林執看著她生氣的背影,忽然彎唇笑了一下。
回到宴會後,景寧候仍在和別人侃侃而談,隻聽他開口,“就是可惜,那賊子在我們收拾叛軍的時候,忽然鑽進皇宮的密道裏麵逃了。”
“逃他能逃到哪兒?他殺父謀反,早已被天地所不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兒去?”
沈姝聽到殺父謀反,下意識抿了抿唇,當日她殺皇帝的時候無人看見,後來太子謀反,所有人都下意識將殺父的帽子扣到了太子的頭上。
林執感受到了她的不同,偷偷在桌下去握了她的手。
她看著林執的手指骨節,忽然又放鬆了下來,若不是太子給皇帝用的安魂香裏有劇毒,皇帝明顯不必出此下策。
這帽子,便讓他先扣著吧。
宴會結束,沈姝與林執一同出了景寧侯府,坐上了馬車。
她依偎林執的懷裏,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用食指去勾了林執的領子,語氣有幾分嬌,“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知道太子在哪兒?”
林執看著肆意勾著他,對他不敬的人並沒有生氣,隻用手,將勾在自己領子上的手,抓到唇邊輕吻了一下,“我不知道。”
“但是長寧知道他在哪兒。”
“他自己的仇,便讓他自己去報吧。”
沈姝想起那林執那死後重生成他的暗衛的舅舅,歎息了一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
三月,北國冰雪消融,萬物複蘇。
沈姝的肚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愛動彈,經常窩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聽房簷的積雪融化,變成水滴歡快的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或是去聽林執講沈驍登基以後遇到的事情。
林執總是耐心去講她想聽的,最近沈姝心情總是抑鬱,他甚至還去和長生學了如何去哄女孩子,隻可惜他從來都沒有哄人的天賦,所以每次都收效甚微。
肚子大了以後,沈姝的生活很難自理,脾氣也越來越差,林執日日守著她,她難受了便照顧,發脾氣便由著,那孩子如今已經會動了,他經常去摸沈姝的腹部,感受他用腳踢自己的手。
在這時候,沈姝便會用溫柔的眸子去看自己的腹部,隨後去一旁問林執,“你說,他會長成什麼樣啊?”
“據說剛出生的小孩子都是皺巴巴的,一點都不好看。”
林執向來是很顏控的,隻是此時,他垂眸去想象那孩子皺巴巴的樣子,竟一點都討厭不起來。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懷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是不是滿腔恨意,恨不得他馬上在她的腹中死去。
他隻知道,他對這個孩子,是滿懷期待的。這種期待並不是因為他能治好他的病,僅僅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孩子。
沈姝皺著眉頭去琢磨了一會兒,隨後去捉住林執還在撫著自己腹部的手,“若是這孩子以後不好看,你就去研究易容,聽到了沒有?”
林執覺得她的想法好笑,卻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沈姝又將他的手從她的腹部拿了下去,“以後也不許摸我肚子了,你把我摸的癢癢的。”
林執抬起眸子去看她命令的樣子。
嘖。
從前沈姝性子總是很溫和,如今被他嬌慣許久,已是越來越硬氣。
不過縱然如此,他還是聽話的“嗯”了一聲。
算是應下了。
沈姝這才開心起來,吃過了飯後,又去躺到床上睡覺。
林執於是又去看她的睡顏,看她緊閉著的桃花眼和纖長的睫毛,忽然感覺,似乎孩子若是能像母親更好。
畢竟,沈姝縱然再被驕縱,骨子裏也仍然是溫和善良,而他的溫良從來都隻是裝的,若是隨了他,以後也變得一樣惡劣該怎麼辦?
對他惡劣倒也不要緊,若是對母親也不好該怎麼辦?
他想著那一幕便覺得有些難受,又忍不住去偷偷撫著沈姝的腹部,輕聲對裏麵的孩子開口,“以後不許對娘親不好,聽到了沒有?”
那孩子似是聽懂了,輕輕踹了一下他的手。
……
燕國在北地,春日總是要比別地來的晚許多,直到五月才是春暖花開。
春日,經常有喜鵲忽然來到王府內,長生覺得奇怪,仔細在王府內找了找,竟在王府的一棵百年老樹的樹杈上發現了喜鵲的巢。
那巢裏麵,是許多喜鵲的卵。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又高興又新奇,竟每日都守著那棵樹,看那些卵什麼時候能孵出小喜鵲。
五月末,沈姝的羊水破了。
她第一次生產,完全沒有經驗,隻害怕的緊緊去握林執的手。
林執垂下眸子,去細細吻去她麵上的眼淚,隨後輕聲安慰她,“別怕。”
沈姝聽著丈夫的安慰,莫名又生出了許多一往而前的勇氣,咬了咬牙,朝著他點了點頭。
沈姝之前流過產,又是大家小姐,身體底子差,林執一直在旁邊陪著,以防發生意外,隻是雖然沒有意外,這次生產也是異常痛苦,她剛開始還哭著去抓林執的衣服和手,後來抓的力氣都沒有了,連呼吸都弱了很多。
林執連忙將事先花很長時間準備的藥給她喂了下去,隨後去緊握著她的手,努力想要傳遞給她一點力量。
這也是他當初就算病痛也從沒想過和沈姝要孩子的原因,他體內都是毒,和他生孩子本就風險高,生子的苦痛,也不應該是一個才十九歲的女子應該經曆的。
明明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卻要她一個人受苦。
沈姝怕林執擔心,努力朝著他揚起了一個微笑來,林執更難受,抬起手去撫她的臉。
終於,這場艱難的生產在持續了將近四個時辰之後,終於在一聲嬰兒的啼哭聲中結束了。
穩婆連忙將孩子抱到了沈姝麵前,“恭喜王爺王妃!是個男孩兒!”
那一刻,一直以為自己感情遲鈍,從無法表達感情的林執,第一次流下了一滴眼淚。
沈姝用最後的力氣看了孩子一眼,隨後徹底沒了力氣,睡了過去。
她這一睡足足睡了一日,第二天,整個景寧侯府的人都來了,眾人歡喜間,景寧候忽然問,“這孩子你們想好名字了沒有?”
林執垂眸思索了片刻,隨後回答,“林曦。”
曦,太陽,這個孩子,是他黑暗痛苦人生中的暖陽。
六月,小小的林曦已經有些長開了,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窩在阿娘的懷中吃奶。
新生兒體弱,林執身體又涼,並不敢去抱他。
林曦卻很喜歡爹爹,經常提溜著大眼睛去看他,若是父親走近他去逗他,他便“咯咯”的笑出來,若是父親伸出手指逗他,他便伸出小拳頭,去握父親的手指,隨後塞入口中含。
等他逗完了孩子,又去找沈姝,沈姝從懷中抽了帕子出來,去為他細細的擦拭手指上的口水。
她為他擦拭手指的時候十分認真,林執看她擦拭的動作,隨後忽然垂下眸子,去在她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與此同時,那還在繈褓中的林曦看著父親母親的動作,忽然又“咯咯”的笑了起來。
林執聽著兒子的笑聲,看著妻子溫柔的眼,忍不住又彎起唇。
他的兩個太陽,一個在他前半生將他拉出長夜,另一個照亮了他的下半生。
七月,在沈姝還在給孩子喂奶的時候,沈驍的聖旨來了。
他封了林執為攝政王,給予了他最高的權利,封了沈姝為女官,連還在繈褓中的孩子,他都給封了一個小郡王。
傳旨的老太監將聖旨交到林執的手中,笑嗬嗬的說了一聲“恭喜。”
七月中,林執開始上朝輔佐沈驍。
沈姝從來都沒有去過朝堂上,卻聽父親說過,林執在朝堂上依舊很少說話,不過他光是站在那裏,便給了朝臣莫大的壓力。
他將從前從太子手中坑過來的十萬兩黃金填充了國庫,減輕了許多沈驍在銀錢方麵的壓力。
許是做了父親的原因,他會輔佐沈驍,方式卻已比之前溫和了太多。
從前林執脾氣差的時候,沈驍討厭他,如今他溫和了,他卻開始誠惶誠恐,後來,沈姝進宮,笑著告訴他,“不必怕,他是你姐夫。”
少年天子沒有反駁姐姐的話,隻低下頭,在心裏偷偷吐槽:明明是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