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身雪的聶玄進來時,呼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砸了過來,下意識地伸手一接,便感覺到手中的暖意,定睛一看,原來是個暖手爐,看這玉色的暖手爐,便知道是昭萱郡主砸來的,忙低下頭,將之呈給她。
“郡主,你的手爐……”
“你拿過來!”
聽到這話,聶玄看了眼旁邊候著的丫鬟,原本想給她們呈上去的,但是見她們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便知道隻能自己呈上去了。
他低眉順目地上前,單膝跪下。離得近了一些,可以看到暖炕的腳踏上的裙擺,還有露出裙擺的繡花鞋鞋頭,十分的秀氣小巧,鞋頭還綴著流蘇,輕輕一晃,石青色的流蘇像他小時候在鄉下見到的稻禾苗一般,如浪般晃動,煞是好看。
就在他近了時,突然那小巧的繡花鞋猛地抬起,流蘇晃動間朝他踢了過來。他原本可以避開的,不過想到若是自己避開,她用力過猛,估模著要摔下炕,她的身體不好,這一摔恐怕又要摔出病來了。
於是,聶玄被踹了個正著。那鞋的主人蹬著他的肩膀,可惜沒有悍動他分毫。
看他動也未動一下,昭萱郡主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半晌才收回腳,說道:“別成天在外頭站著當門神,連下雪都不知道避一避,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本郡主如何虐待你了。等雪停了,你去準備準備,隨我出宮。”
聶玄驚訝地抬頭看她,連殿內的宮女丫鬟們都有些吃驚。
她的臉頰瘦削蒼白,膚色也不好,臘黃枯燥,看著就是一副病體沉珂的久病之人的模樣,實在是稱不上美人,甚至比這宮裏的任何女人都醜,連原本燦若星辰的大眼睛也在幾年的病情折磨下,黯淡無神。
聶玄看了她一眼,不敢多打量,低頭道:“郡主出宮做什麼?可稟明了太上皇和皇太後?您現在身子還沒好……”
“行了,我自會告訴他們的,你到時候給我好生安排就是了!做不好,你就滾回仁壽宮去。”
其他人聽罷,皆恍然大悟,原來他們郡主依然不死心,想要將聶侍衛趕走呢。如此一想,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侍衛怎麼看怎麼可憐,而她們那位狠心的郡主就像個虐待小白菜的後娘一般,沒有絲毫同情心。
聶遠雖然有著成年男性的體魄,但是一張臉清秀得像姑娘,笑起來時有些靦腆,實在是能激起女性的母性情懷,如此也讓偏殿裏的宮女們每當見到她們郡主欺負他時,總覺得他逆來順受的樣子萬分可憐。
等聶玄退下去後,發現手裏還抱著那個暖手爐,上麵還暖暖的,蹭得他的手心都暖了。
看了看這暖手爐,聶玄歎了口氣,這位郡主的脾氣和小時候一樣,依然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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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連續下了十來天,昭萱郡主也同樣憋在偏殿裏,連去給太上皇和皇太後請安也沒法子,幸好他們也知道她的身體,每天打發人過來詢問一聲,讓她在病好之前、天氣暖前,別出來折騰了。
鳳翔宮那裏傳來了消息,過了兩天皇後的病便好了,不過皇帝依然讓她多養幾天,聽說也憋得緊,隻能打發宮女過來給她傳話。
傳話的人是娥眉,她恭敬而從容地行了禮後,對昭萱郡主道:“皇後娘娘隻是小病,很快便好了,讓郡主也好生養身體,等天氣暖了,到時候希望能和郡主一起去逛逛禦花園。”
昭萱郡主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行了,我知道了,天氣暖的時候,我也能多走幾步,讓她不必擔心。”
娥眉心裏有些驚訝,總覺得這位郡主現在雖然病著,但是精神卻比以往都好一些,仿佛看開了很多事情似的。雖然心裏驚訝,但麵上去並未顯露分毫,笑著又詢問了些郡主的身體及日常情況,好回去稟報給皇後娘娘知曉。
到了十一月中旬,雪停了幾天,難得地出現了稀薄的太陽。
昭萱郡主一大早便去探望了太上皇,在太上皇的喜悅中,嬌聲道:“舅舅放心,萱兒還要侍奉舅舅呢,怎麼會病倒?”
太上皇拍拍她瘦骨嶙峋的手,笑道:“朕身邊侍奉的人多了,不缺你一個小丫頭。趕緊養好身子,趁著舅舅沒進棺材前,為你挑個如意的夫婿。”
昭萱郡主扁了扁嘴,不太高興地道:“萱兒不嫁不可以麼?嫁了反而要耽擱了人家,到頭來還得一通埋怨,何必呢?而且人隻要活著,在哪裏過日子不是過日子?”
太上皇有些吃驚,沒想到她會說出這般通透的話來。在他眼裏,昭萱一直是個小女孩兒般,嬌俏張揚,有時候還有點任性,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就是命運多舛了一些。不過,能見到她如此精神,太上皇也高興,覺得這孩子自己看開了。
昭萱郡主和太上皇說了一會兒,將臉趴在他膝蓋上,悶悶地說:“舅舅,這幾天聽說天氣都會很好,明兒萱兒想去常平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