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僅沒有直接對沈溫如動手,竟還有耐心坐下來細聽這場鬧劇的起因經過。
可若說他看重沈溫如,但他從進門起,似乎就沒給過沈溫如幾個眼神,任由他失力癱坐在牆邊,連句關懷的話語都欠奉。
在他們各懷心思的目光之中,沈春眠卻拍了拍雲疏棠的後背,要他起開。
緊接著,他便提步朝著那倚坐在牆邊的沈溫如走去,而沈溫如垂著腦袋,隻能瞧見沈春眠那雙一塵不染的靴子。
“是你先動手打的人?”沈春眠的聲音輕飄飄地落下,“你還有話要辯駁嗎?”
沈溫如默然不應。
方才一直都緘默不語的符樂眼下卻忽地又開了口,他上前半步,惡聲惡氣道:“教主問你話呢,你是耳聾了麼?”
沈溫如依然無動於衷。
沈春眠忽然想起了原著裏描寫他的一句話:他就像是一隻死不開口的貝殼,任憑沈春眠與他的身邊人如何羞辱、如何折磨,他也依然不為所動。
寧願叫人一石頭將他的內裏與外殼一並砸碎,也不肯向任何人打開他緊閉的殼。
他不開口,引得符樂火氣更盛,符樂下意識又上前一步,抬腳便要往那沈溫如身上踹去。
沈春眠一手攔下他:“退下。”
“教主?”符樂有些不解地看向沈春眠,“他不過隻是青雲教抹不去的一點穢跡,因為他的出現,讓您在青雲派裏平白蒙受了多大的委屈,您是為什麼會進離恨教的,您難道都不記得了嗎?”
“夠了!”沈春眠怒聲道,“符樂,這些話是你該說的嗎?”
符樂紅著一張臉,梗著脖子道:“教主!屬下隻是想提醒您……”
不等他說完,沈春眠便打斷了他:“要麼你自己出去,要麼本座送你出去,你自己選。”
自從沈春眠當上教主後,符樂便一直伺候在他身邊,因此沈春眠這句話裏的意思,他是再明白不過了。
若他選了前者,那至少還可以全須全尾地從這兒走出去,可他若選了後者,那便定然會落得一個非死即傷的下場。
符樂隻要不是個傻子,便知道要選後者。
他緊了緊袖中的拳頭,看向沈溫如的眼中殺意畢露,可最終他還是退後半步,咬牙道:“屬下這就滾。”
等他退出去之後,沈春眠便轉身看向屋內站成一排的男寵們,這裏頭除卻雲疏棠,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你們也都退下吧。”沈春眠輕輕歎了口氣。
他們早就巴不得走人了,眼下既得了教主的示意,便紛紛應聲,排著隊離開了這間屋子。
方才還顯得有些擁擠的屋子立即便空了下來,而沈春眠的腦海中靈光一閃,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了一個術法。
他無師自通地抬手結印,在那扇半殘不破的門上落下了一道禁製。
那門上靈文一閃,門內的空間與門外的世界立時便像是多了一麵無形的高牆,將兩個空間完全隔離開來。
屋裏頓時靜得隻剩兩人的呼吸聲。
“傷好一些了沒有?”沈春眠輕輕一蹭鼻尖,而後從腰際邊上解下一袋靈丹,不輕不重丟進他懷裏,“這裏頭的藥,你自己撿些能用的吃了。”
他原本還想說幾句重話,可看著眼前人這幅病懨懨的模樣,到底是沒狠下心腸。
沈溫如稍一抬眼,看向沈春眠的眼中濕漉漉的,片刻後他又垂下眼,輕聲問:“為什麼要救我?”
沈春眠將話頭又拋回給他:“你說呢?”
“沈教主的心思,我又如何能知曉?”他似是冷笑一聲,“教主既給我下了燃情散,又為何要浪費修為替我療傷,不是多此一舉麼?”
沈春眠稍一傾身,以兩指勾起他的下巴:“本座不想趁人之危,你既僥幸逃過一劫,便不要再多嘴,省得本座後悔。”
沈溫如偏過頭,咳嗽幾聲,隨後啞然道:“沈教主竟說自己不想趁人之危,天大的笑話,教主惡事做盡,難道還差這一樁麼?”
他與沈春眠其實不算熟識,被接回青雲派之後,沈溫如與沈春眠便從無和諧共處過一日,鬧得派中無一日安寧。
因此他對沈春眠的印象便隻有一些惡劣的記憶,再加上外頭的對沈教主的流言、師尊與阿父偶然提起他時的隻言片語。
這點蛛絲馬跡在他心裏構成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形象。
沈春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也隻不過才隱隱約約地摸著了一點輪廓,隻是若照著從前在青雲派裏,他對自己的態度,沈溫如覺著,他是巴不得將自己親手掐死的。
可為什麼……他沒有這樣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