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生氣,我也不會忘記這個事實。為好朋友做事,還要問什麼原因嗎?這就是友情的寶貴之處啊。惠也是這樣的吧?”
我看著他的側臉,將右手蓋在他放在身側的手背上,他的溫度透過相貼的地方傳達過來。溫暖而沉靜。
“朋友之間不可能永遠融洽和諧,總會吵架、爭論、乃至決裂。可就是這樣在觀念的碰撞、融合和理解中,我們才相互影響、了解、感知彼此,成為無可取代的那個重要的人。”
我握住他的手,五指相扣。他掌心的紋路,血液流淌汩蕩的頻率,身體的溫度和顫抖,都通過這一小小的交界處傳達。
人心的距離那樣遙遠,每個人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徹徹底底了解另一個人。而這嚐試了解探知另一個生命體的過程卻發生在日常生活的每一秒,往往充斥爭吵、怒火、壓抑……一係列負麵感情,甚至許多人因此徹底分開。
負麵感情化作的詛咒,卻是拉進人與人心的距離的唯一道路。
憎恨是詛咒;痛苦是詛咒;快樂、憤怒、悲哀、恐懼是詛咒。
但愛,也是詛咒。
我們活在詛咒之中。
“所以不要擔心,這是我們一定會遇到的。下次再吵架的話,就來拉住我的手吧。讓我知道惠也同樣和我難受苦惱著,我一定不會再生氣了,我保證。”
我眨眨眼睛,歪著腦袋看他。
呼吸猛地加重,少年眼睫輕顫,下顎的線條抖動了幾下,他似乎有許多話想說,最後卻隻是低聲道。
“對不起。”
“嗯?怎麼突然道歉?”我驚訝。
“昨晚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還做出……那種事……”他避過我的視線,說,“是我不對。”
“惠不知道嗎?道歉是要看著別人的眼睛說的,”我身體前傾,去捕捉他的視線,“讓我看看你的誠意,惠。”
“……”他呼吸了幾秒,緩慢抬起眼睫。
蝶翼似的陰影從深藍的海中褪去。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裏有些微迷茫,深倦,與某些濃鬱顫抖的,行將破土而出的複雜情愫。
藍幽幽的,深夜平靜結冰的海麵,冰麵之下洶湧澎湃的激蕩暗流。
“我……”他張開口,喊了我的名字,我嗯了一聲,看著他繼續說。
“想說什麼都可以哦。”我鼓勵他。
“呼……”伏黑惠深吸一口氣,似乎要說什麼重要的事。
他認真地凝視著我,藍眼睛倒映著我的輪廓。他說:“在道歉之前,有件事我想和你說,昨晚之所以會對你做那樣過分的事——”
“唔……我好像被無視了?”
隸屬於成年男人的獨特音質的話語打斷了我們這邊的對話。
我和伏黑惠一起轉頭望去。
蟄伏黑豹一樣懶洋洋休憩的黑發男人,似乎終於打量完那盤被做成各種可愛小動物模樣的曲奇,確認無毒。
他捏起一塊兔子形狀的餅幹,當著伏黑惠的麵扔進嘴裏,在那雙驟然收縮的藍眼注視之下,咀嚼著笑著開口。
“還行吧,”他挑三揀四地說,“那這就是我的了。”
他幾口吃完了那盤曲奇,一塊也沒給他的兒子留下。
原本在我的安撫之下和我和好的伏黑惠,周身氣場溫和沉靜,猶如寧靜海麵。
而現在,冷凝著寒冰的大海驟起波瀾,黑發少年冷臉看著自己的父親。
“……”
我看著臉色驟然陰沉下來的伏黑惠,和懶洋洋笑著一臉無所謂的禪院甚爾,無奈地歎了口氣。
《戀愛7/24》開播第三天深夜,禪院甚爾突襲十分鍾後,我終於知道這對父子倆為何關係如此僵硬了。
——這兩個人,都是別扭的大貓貓啊。
我感覺自己任重而道遠,肩上的擔子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