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第20章(1 / 3)

16、

“……是。”我將口中的食物咽下,這給了我一點思考時間,於是我找到合適的說辭,含糊其辭道,“不過並不是悲傷的眼淚,反而是喜悅的淚水,惠不用在意。”

……剛剛,他聽到了嗎?如果讓惠誤會是悠仁把我惹哭的就不好了。他們倆這段時間以來,關係還挺不錯的。希望我的解釋有用。

不過出乎我的意料,伏黑惠的重點並不在這上麵。

“你是從什麼時候起,”伏黑惠徹底將筷子放下來,手指敲了下桌麵,抬起眼睛看我,“不再對我說你的心事了?”

他在看著我。

我屏住呼吸,那雙幽藍色的眼睛,宛如澄澈的冰麵,湧流著冷凝的氣息。有一些破碎的,宛如星屑般的期翼和隱痛。

我遲疑起來。

惠好像……情緒很低落?

從很久以前起,我就被這雙眼睛專注地看著,不知不覺對伏黑惠說一些自己身邊發生的瑣事。

我負責傾訴情緒,他負責聽。風在兩個人之間的空隙吹過,吹向遠方。看起來就像兩個毫無關聯,沒有交集的行為。

所以是從何時開始,我不再告訴他自己的事了。甚至選擇部分隱瞞呢?

雖說單方麵傾訴沒有回應是很讓人氣餒,但一來我知道自己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確沒什麼好回應的,什麼出門前沒有帶傘被同學借了很開心,中午的配餐有胡蘿卜但也努力吃掉了,這種小女生才會計較的瑣事,伏黑惠能夠忍耐我每天都講,已經很不錯了。

二來……其實我不是那麼計較惠有沒有在聽的。

我隻是想和他做朋友。因為惠那時候,看起來……很寂寞。

一個人發著高燒,在草叢裏躺到放學後也沒有人發現他不見了,喊著名字找過來。雖然被喊著“伏黑哥”簇擁著,但他其實是不是……並沒有什麼交心的朋友呢?

在那個久遠的,被黃昏夕照的光線所籠罩的傍晚。窗台上的盆栽都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暈,我趴在保健室床前,眨巴眼睛地看著伏黑惠。他的睫毛纖長濃密,嘴唇幹燥起皮,眉心在無意識狀態也是微蹙的。

臉頰因為高燒泛紅,皺眉囈語著什麼。我起身為他換了一副退燒貼。手要拿開的時候卻被他猛地抓住了。

我猝不及防倒下去,吃痛地小聲叫了一下。

發育中的男子國中生身量高挑挺拔,他手掌大過我許多,力氣也很大。扣住我不得動彈。我隻能被迫趴在他的身上,手被拉著,對上那雙警惕睜開的藍瞳。

那裏盈潤著濕潤的水汽。像隻剛睡醒的黑貓,睜著藍眼睛,迷茫地看著吵醒他的人。

“你……是誰?”

他身上有高熱的溫度,和草葉被揉碎之後青澀的汁水香氣。

這個被我的朋友說是“被雨淋濕的黑色小貓咪”的家夥,這個被混混們尊稱為“伏黑哥”的家夥,這個會被津美紀姐姐砸一頭草莓牛奶,頭發滴著牛奶冷著臉被揪著耳朵帶走的人。

在這個瞬間,在我的眼裏,他隻是一個叫伏黑惠的普通男生而已。有漂亮的藍眼睛,一個人發著高燒,暈倒了也沒有管的,會感到寂寞,也會被生病打倒的普通人。

在路邊的紙箱後麵,遠遠聽到生人腳步,會自己躲開的黑貓。

明明都受傷了。明明也沒有大貓咪照顧保護他了。在逞強給誰看呢?

“你醒啦。伏黑同學,是我救了你哦!”

我眨了眨眼睛,看著他,彎起眼睛笑起來。

——我想做他的朋友。

黃昏的光,保健室消毒水的味道,藍色的眼睛,草葉汁液的香氣。

這個想法,前所未有地紮根於心中。

我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的。

在他幽藍色的眼睛裏,看到逐漸清晰起來的,我的影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再對他說那些無人在意的,青春期少女淩亂瑣碎的心事?平常普通的日子裏,一點點開心的事,一點點生氣的事。隻要他沒有說你很煩,我就可以在這雙藍眼睛的注視下,說上一整天。

隻是被聆聽著,就很開心。這給了一種錯覺,一種這樣做就可以拉近關係,成為孤獨黑貓的朋友的錯覺。

在聽到生人腳步躲開之前,他會分辨一下,那腳步聲,是否來自於我。

這一點點特別對待,讓我歡欣雀躍。

雖然口中說“沒有的,我現在還是很願意告訴惠,我自己的心事。也希望惠可以和我分享你的心情”,但我其實清楚明白地記得,是哪一天,哪一刻,哪個瞬間。

我忽然就……覺得這樣的相處方式,好辛苦。

惠他應該也明白,我在對他說謊。

不僅不再與他分享自己的情緒,甚至連真實的想法也掩蓋起來。

意識到這一點,他不知道為什麼,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是真的太遲了嗎?

第二天的任務,是讓我們製作手工陶器。

幾乎在抽出卡片看清示意圖的下一秒,我就疑惑地看向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