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到了章家的洗塵園,裏麵風光不錯,格局開朗,來往族人都明顯的詩書浸透味道。
章良在書房裏見到了現任家主章雲天,敘說原委後提醒:“……家主,昨晚就有應州陸家的商船進了貨,半夜趕著離開就已很奇怪了,現在這雲家又是這樣,實在……”
“嗯。”
章雲天微微頷首,他雖專心文事,但不是不通家財生計,知道最近天氣風雨無常,連夜航船風險不說很大,至少沒有必要冒。
一艘三級巨艦傾覆就是幾千石稻米飄沒,連著大艦本身損失就大了去,這確實很異常。
章良見此得了鼓舞,更篤定判斷說:“陸家船隊剛走不久,雲家的船隊一大早又來,這絕非巧合,有大鱷在背後吃貨,甚至一家航運船隊連夜趕船都不夠,這種力量,可以擾動稻米交易,甚至可以操縱價格,血洗整個北地的糧貿市場,我們出貨得多留個心眼。”
“不……這不是尋常商戰。”
章雲天起身,踱步沉吟著,判斷出來:“尋常大鱷不敢逆流糧食價格,或是有高官介入,隻有他們可以內部消耗掉糧食,才不擔心爛在手裏,至少能將損失局限在賬麵上,實際根本不會動搖……”
“要是還有諸侯插手的話,用作軍糧,這這些人估價不是金錢,是爭運,糧價損失隻當做必需成本。”
他擰著眉,漸漸勾畫出敵人的行動輪廓,在書桌前就要提筆寫信,突定住,歎了口氣:“你們說……我是寫給快要來就藩的清郡王,還是寫給這位新崛起的湘侯呢?”
章良聽得一怔,低首不敢言。
張維村的侯位尚未下來,在世家圈裏已敬稱湘侯……因不敬稱的都屢次病死,跌死,意外死。
在世家心裏其實更畏懼那位湘侯,原先此人依靠土著起家,勢力很弱,湘州總督和世家英傑齊世海期望最高,但在最後一輪混戰中都大敗,被此人所斬,刀下血屠數千地上人。
手段比應州的那位狠多了。
章家投降的晚,最後一輪末期投降被綁上戰車,對新生的下土皇帝,膜拜了十數年。
按說都是多年君臣,回來也硬挺支持,就和北麵應州的情況一樣,但清郡王的到來讓事情出現變數,州裏人心一下兩分——蔡朝的正統力量也是深入人心已久。
這不是彙報糧市異常的問題,而是彙報給誰的問題……
一彙報上去,就是更明確站隊,郡王與諸侯,誰能篤定哪個就是最後贏家?龍有龍道,鼠有鼠道,如果非核心團體,或眼光精準,大部分還是做牆頭草更安全吧……
“罷了,留條路,日後兩邊都好相見。”
幾個親信聽得麵麵相覷,就見著章雲天停了筆,意興闌珊獨進了內院。
章良趕緊追問一句:“家主,那咱今天的糧,是賣,還是不賣?”
“賣吧,水府全麵介入在即,既確定不是商戰陷阱,有諸侯願意掏冤枉錢,咱為什麼不賺,這都是以後的買命錢……”
……
當夜,雲家的運糧船很快抵達三水郡,在它們前,已經有三個批次的運糧船自長河上下返回。
這裏還不是終點,但是應州水路的起點……
糧食從下遊各處運到這裏,接下來就會卸貨裝車進入河中水道,以最快速度運回南廉山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