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南臨一句話點破,長宜徹底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罷了。
長樂宮位處深宮,車馬不得入內,這個規矩在邵欽這裏是沒有的。
長宜被押送到長樂宮中,南臨行到半路專程前去調遣侍衛,長宜到時,長樂宮已被重兵重重把守。
長樂宮還是那個長樂宮,隻不過住進來的人已經不是這裏的主人,而是被關在這裏前朝餘孽。
侍衛持刀押送長宜進去,邵欽自馬車中出來,開口道:“你們全都守在這裏。”
“是!”
侍衛收刀,避到一邊。
邵欽站在長宜身側,視線落在長宜臉上:“你是自己進,還是想我請你進?”
長宜精致麵龐緊繃,什麼都沒說,提步走進宮殿。
脊背挺直,下巴揚起,仿佛她不是被關押的階下囚,而是從前那個久未回宮的天之嬌女。
邵欽望著她那一抹纖腰。
他忽然憶起,無論她在他麵前叩拜過多少次,她的背始終是直的。
他眸色晦暗,拂袖跟上她入殿的身影。
長樂宮主殿燈火通明,仿佛叛軍攻入皇城那天,她親自點亮的燈從未熄滅。
明明這段時日各宮已在清理舊物,可長樂宮的一景一物都未變過。甚至連她那天臨走時翻亂的梳妝台,也還是那個被翻亂的樣子。
非要說有什麼不同。
便是沒想到劉公公居然也會在長樂宮裏。
在這樣的時刻看到唯一可以信賴的人,長宜卸下防備,不禁上前:“公公,你——”
看到她,劉公公訕訕笑著,並沒有動。
直到身後傳來邵欽進門的聲音,劉公公利落拂袖,忙上前躬身行禮:“奴婢拜見將軍。”
“嗯。”邵欽走進來,神色淡淡,“你下去罷。”
“是,將軍。”
劉公公再次行禮,轉身倒退著,一點一點退出長樂宮。
殿門閉合,空蕩的長樂宮裏,一時間隻剩下他們兩個。
長宜定定站在原地,那個她第一時間看到劉公公的位置。
渾身血液瞬間冰冷,盡管一壓再壓,可她還是難以抑製從骨頭縫冒出的,不斷發抖的寒。
原來。
原來劉公公,竟是聽令於邵欽的人。
她忽然想起今夜臨別之前,劉公公對她說過的那番話。
他說。
“若他朝能與殿下相見,希望殿下還能喚奴婢一句公公。”
那時她以為劉公公說的話,重點在於“相見”;
沒想到,是那句“再喚一句公公”。
難怪她出宮計劃總會出現各種意外。
難怪她今夜計劃得如此嚴密的計謀,還能撞上回宮的邵欽。
這一切都不是無緣無故,並且早就有跡可循。
她太信任劉公公了。在這個孤立無援的深宮裏,她隻有她可以信任,她從沒想過會遭到他的背叛。
她從一開始,就在邵欽的掌控之中!
長宜忽然感到幾分可笑,她緩緩轉身,在滿室燭火中望向邵欽。
“想不到將軍為了我,竟如此大費周章。”
邵欽負手站在殿門口,二人靜靜對視,誰都沒有動。
對長宜來說,最壞的情境不過如此。
落到邵欽手中,大不了便是一死,她已經沒有什麼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