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現在不是了。
公主每次都是以什麼態度如何對待邵欽,長樂宮上下無人不捏一把冷汗。
這是未來的君王,是天下之主,是掌握所有人生死的人。
她竟屢次頂撞,出言不遜,藐視王權皇威。
邵欽是什麼心思,劉公公不是不懂。
一個奪權的將軍對待貌美柔弱的前朝公主還能是什麼心思?
在他看來,這種心思是一時興起的,是短暫的,是一個低位爬上來的奪權人,對王權的一種踐踏。
等他得手了,熱乎的勁頭過去了,他斷不會再想起這個身份尷尬的公主。
所以邵欽找上自己時,他賣主賣得幹幹脆脆。
在他看來,他對長宜的侍奉隻是暫時的,將來他要追隨的還是這位君王。
他真正瞄準的,是內廷大總管的位置。
可邵欽這一下,劉公公忽然拿不準了。
永安公主用那樣的態度對待這位君王,明明他也是極生氣的。
可他非但沒有降罪懲罰,反而還解了公主的禁?
劉公公心中納罕,心思瘋狂轉。
他直覺內裏有蹊蹺,可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通其中關鍵。
想不通,劉公公也不會多嘴。
仍舊是小心恭謹的模樣,應了聲是。
決定把疑問存在心裏,留著日後細細觀察,這將軍對永安公主,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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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宜突然解了禁,有了出入正殿的自由。
闔宮上下都為長宜高興,除了長宜自己。
她本就該有此權利。
這是她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如今卻還要感謝他人賜予自己自由,憑什麼?
不論別人如何說,她絕不會這樣做。
長宜的生活一切如常,每日看書,寫字,煮茶,作畫,整理這些年父皇賞賜下來的物件,以及從小到大每逢年節其他人送的禮。
也會讓宮女去折梅枝來,收進花瓶裏,用來熏香宮殿和衣物。
實在沒有事情做,長宜便坐在窗邊,看著長樂宮之上的一方天地。
偶爾有冬雀低空飛過,她看到了,便會短暫地喜悅一下,雖沒說,也能看出來她很想讓那雀多留一會兒。
采月見長宜喜歡,便在庭院中撒了很多穀米,一開始沒有雀兒過來,漸漸雀兒大膽,落在地上吃了一點穀米,便飛快地拍著翅膀飛走。
長此以往,院子的雀就多了。長宜見到這麼多活物,也會露出幾分笑容。
采月見長宜喜歡,自作主張用土法子捉了一隻雀。
她雙手攏著那雀,捧到長宜麵前,說要關進籠子裏,給公主養著玩兒。
長宜望著在她掌心裏怎麼掙紮也逃不脫的雀,麵色猛地一變。
她眼眸發寒,起身揮袖,厲聲叱責:“滾出去。”
采月嚇得一抖,胡亂福了福身子,抱著那隻雀鳥出了殿外。
一踏出殿門,采月的眼淚便下來了。
摘星見了,忙過去問候她:“你怎麼哭了,公主為難你了嗎?”
采月恍若未聞,撞過摘星的肩膀,直直朝耳殿走去。
當值的宮女宦官有時會歇在這裏。這兒離正殿遠,不會吵到主子們休息。
采月一進耳殿,便高高舉起那隻雀,狠狠摔在地上。
腹白背黑的雀鳥重重摔在地上,發出“嘎”一聲啞叫。它在地上撲騰兩下翅膀,很快振翅飛起來,在狹窄的耳殿裏飛了幾圈,最終順著窗縫飛了出去。
摘星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道:“好端端的,你拿一隻鳥撒氣幹嘛?”
采月狠狠抹掉眼淚,坐在炕邊上:“我把這鳥獻給公主,公主不要,還罵我滾,都怪這破鳥不討公主喜歡,憑白害我挨罵。公主一定討厭我了。”
摘星雙手垂在身前,嘴巴張了張,想了半天,安慰道:“不會的,公主惱起來將軍也要罵的,公主一貫是這樣。”
采月哭了一會兒,把淚止住了,抬頭道:“公主罵我便算了,萬一把將軍惹惱怎麼辦?我以為將軍待公主不同,將來公主必大有前程,可看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