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巷子看不到頭,兩旁是灰色的高牆,屋頂上升起炊煙,已到做晚飯的時候。
婁詔彎下腰去,手下摁了摁小腿,眉間一皺。
“公子,要不先去看看腿?”清順蹲下去,想伸手擼婁詔的褲管查看。
“啪”的一聲脆響,婁詔打掉了清順的手,身子站直往前走去,從步伐上看不出一絲異樣:“去辦你的事。遲了,你也不用回來,直接跳運河。”
清順蹲在地上一愣,婁詔已經走出很遠:“哎,還有人對自己這麼狠?”
天黑了,遠處運河的風竄進巷子,冰冷刺骨,嗚嗚著鬼哭一樣。
。
夥房。
徐夫人往鍋裏加了幾把草藥,用長勺攪了幾下便和了鍋蓋。她正在煮藥湯,這是徐家的方子,活血化瘀效果極好。
當初徐家人在鏢局裏走南闖北討生活,體力買賣總是免不了受些跌打,再碰上那劫道的賊匪,因此身上落下淤青就用這藥湯泡洗。
馮依依身子往後一仰,避開那些升騰起來的水汽。藥油備好了,這些藥湯也是給婁詔熬的。
“就這麼擔心姑爺,還得專門過來看著?”徐夫人打趣一聲,又道,“再熬一會兒就好,裏頭的三七參很是有用。”
馮依依找了一把小凳坐下,灶膛的火映紅了她的臉:“嬸嬸,你說我準備的那些禮物,婆母會喜歡吧?”
“當然,”徐夫人放下勺子,“我覺得都是頂好的。這要是玨兒在家,讓他護送你走這一趟。”
說起自己的兒子,徐夫人幽幽一歎。兒行千裏母擔憂,但是男兒就該放出去闖的,畢竟將來是要擔負起一個家。
“阿玨都走了一年,現在在哪兒?”馮依依問,腦海裏出現那個矯健身姿的少年郎,總是突然從後麵冒出,追上來揉她的腦袋。
徐夫人搖搖頭,嘴角浮出笑意:“從了軍總也沒個固定的地方,說是年節會回來一趟。說起來,當初他都還不知道你嫁人。”
“不知他現在什麼樣子?”馮依依跟著笑。
徐玨比她大了兩歲,兩人一起長大,從小就說要保護她。長大了沒有跟著經商,自己入了軍,或許是徐家人骨子裏的那份正義感,更向往揮灑熱血汗水。
想起自己還買回了鬆子,馮依依把紙包擺在桌上,抓了一把給徐夫人:“全盛樓外買的,挺大個。”
徐夫人低頭,看著手心裏的半把鬆子:“大嫂最愛吃這個,每年秋後,大哥就會專門讓人從關外尋最好的鬆子回來。”
這個馮依依記得,母親愛吃鬆子,但是殼很硬,父親就把果仁剝出來,往往用上半天時間,指甲斷掉,也不會見到他不耐煩。
“嬸嬸,我爹說娘生我的時候很艱難。”
“是,”徐夫人臉上浮出淡淡憂傷,“大嫂身體弱,郎中說她不適宜生養,大哥也說不想要孩子。可大嫂脾氣強,愣是把你養出來,還是這麼康健的好孩子。”
馮依依嗯了聲,對於母親的事,馮宏達很少同她說,人走了之後更是甚少提起。隻知道當初兩人在一起費了很大力氣。
這便是夫妻同心罷!母親生命短暫,但是她遇到了對她最好的夫君。
馮依依不免就想起婁詔,同樣是夫妻,可她不論怎麼做,總覺得無法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