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詔手指點著筆架,幾支上好狼毫垂掛在那兒:“那本官找人去往辛城,給你家人報信兒。”
“不用,”馮依依忙道,官家之人去了辛城,搞不好馮宏達會驚慌,病情再厲害,“我有家人在京城。”
“嘩啦”,筆架上兩隻狼毫掉落,翻滾著從桌案掉到地上。
婁詔收回手不由攥緊,薄唇抿直,道:“家人?”
馮依依口中所說的家人,他如何不知道。就是這兩日跑遍京城的關語堂,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找。
兩年來,她就是守在那個男人身邊,是否已將他忘淨?
馮依依不知道婁詔心裏所想,隻想盡快通知關語堂,讓人安心:“他在西域街旁的客棧,我能否給他說一聲,也叫他放心?”
她看著婁詔,對方不說話,就這樣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如以前,將所有情緒深藏起來。
“大人?”馮依依喚了聲。
“他是你什麼人?”婁詔問,聲音略輕,好像一句無甚在意的話。
“大哥!”馮依依回道。
婁詔看去馮依依,眼神翻滾著複雜:“大哥?”
探回來的消息,那關語堂自稱是馮依依的丈夫,馮依依現在稱人是大哥。若是大哥,那她的孩子是誰的?
還是這個大哥其實是另一種意思?有的人家,夫妻間會這樣稱呼。
不知為何,婁詔覺得有些心累,胸口憋得厲害。以前多難辦的事情,在他手裏都會理清。
如今牽扯到他和馮依依,卻是一團無頭亂麻。他生出迷茫,若馮依依那邊真是一家三口,那他婁詔算什麼?
辛城的信息沒那麼快回來,中間總是煎熬。
“孩子呢?多大了?”婁詔問,心中撕扯得厲害。
馮依依想起桃桃的小胖臉,不禁露出笑容:“很快就一歲。”
一歲!婁詔心中驚濤巨浪,隻需一算,就知那孩子不是他的。
“好,”婁詔內裏痛苦拉扯,麵上絲毫不變,語氣生了無力,“你且寫封信,本官讓人給他送去。”
馮依依似乎沒想到婁詔如此痛快答應,隨後彎腰做了謝禮。
今日過來找婁詔,馮依依主要就是為了給關語堂報平安。眼見婁詔答應下,她覺得似乎可以將馮家的恩怨也解開。
隻是事情不能太急,一樁樁的來。
“大人事忙,林伊告退。”馮依依往門邊退了兩步。
“京城有個戲樓,”婁詔有些急的開口,餘光中馮依依已退到門邊,“同樣可以像魏州那樣點戲。”
平靜的話語,像是閑聊,又像是挽留。
“啊?”馮依依一時沒明白婁詔在說什麼?
女子呆愣的樣子嬌憨可愛,流蘇發髻上係了淡紫色發帶,卷著垂在她的纖弱肩頭。
婁詔抬手放在唇邊,禁不住輕咳兩聲:“記得你和明湘在魏州茶樓,你當初想點戲。”
“哦。”馮依依恍然,原是那日。
說起來,婁詔極其擅長破壞她的心情。那時候不覺,現在想想,幾乎每一樁都是。
相約他不來,曲終人散他到場;賞花等君來,等來了賊匪;想點戲吧,還莫名其妙被他拖出茶樓,哭了一場。
馮依依心裏一笑,她和婁詔之間似乎並不合拍。而那種父母間的在乎,也從來沒有。
“明湘你記得吧?”婁詔又說起自己的小妹,拚命想要看出馮依依臉上的情緒,哪怕一點兒,“她過段時間要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