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詔自是認得每一個字,手裏越發捏得緊, 平時平靜的臉龐難得閃過詫異。
他是沒想到, 沒想到馮依依會寫這個。
婁詔的認知中, 馮依依是個好說話的女子, 一件小事就能讓她開心半天。
他本想解決這件事,讓關語堂放棄, 讓人都知道他的妻子馮依依回來,而並非葬身火海;他還想,放下以前的糾結,日後同她好好相處。
可是,拿到手的是一紙“放夫書”。
馬車繼續向前,行進在京城繁華大街,人潮熙攘。
跟隨馬車的下人們如常, 規矩不語,並不知道此時的車廂內一派水火相對。
“不要鬧。”婁詔將薄薄的紙張送回給馮依依, 紙片輕顫著。
馮依依並不接, 清亮眼中平靜無波:“是真的, 你我自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一瞬靜默,隻有馬車行進的輕響。
婁詔擎在半空的手緩緩垂下,眸中布上陰霾:“各自安好?”
深眸緊鎖車壁前纖柔身影,女子臉上安靜, 不是賭氣,不是拿喬。
“這樣挺好,”馮依依輕輕開口, 軟軟的嘴角總帶著幾分溫柔,“原就是馮家先對你不起,今日就徹底了斷。”
原先還曾顧忌婁詔顏麵,想要緩和的結束。畢竟當初的確是馮家錯在先,逼了婁詔。
如今眼看越發糾纏,而痛苦也會越深。馮依依想,既是婁詔入贅,那麼她這個妻幹脆主動,給一紙放夫書。
“當真?”婁詔皺眉,似還是不信馮依依會如此做。
他覺得她該想到,憑關語堂如何能找到救治馮宏達的藥?就算知道,他們也無法得到。
而他能,天下大半的事情,他都有辦法。
馮依依點頭,表情認真:“馮家的枷鎖套著大人太久,是該鬆開了。法典所記,該是我寫這封放夫書。”
“嗬,”婁詔嘴角溢出一絲冷笑,眼角透出狠意,“你跟我說法典?”
是,沒有人比他中書侍郎更懂法典,那些在麵前賣弄的人,沒人能辯過他。可是,馮依依說的,他無法反駁。
贅婿,去留是在夫人手中,法典明確記載。
“夫人一封放夫書,可是我做錯什麼?”婁詔問。
馮依依微一怔,成親如此久,婁詔第一次稱呼她為夫人:“你沒錯,隻是我們再回不去,兩年,很多事情變了。”
“沒有,”婁詔手攥緊,那張放夫書揉作一團,“你說過,若我有了別的女子,你會棄我而去,可我沒有。”
語氣不覺加重,馬車明顯頓了一下。
婁詔身子前傾,雙臂撐在馮依依兩側,將人困在方寸之地:“我沒有!我一直再找你。”
“你,”馮依依忍不住後倚,纖背抵上車壁,麵前的壓迫感讓她不禁瑟縮一下,“我真的要走。”
“馮依依!”婁詔一個字一個字的叫著,抬手就鉗上馮依依的下巴。
“呃,”馮依依吃疼,臉皺成一團,“你放開!”
婁詔對上那雙抗拒的眼睛,心中刺痛。做了許多,終究還是錯的嗎?
“你為什麼不懂?”婁詔眉間深皺,好似昭顯著他此刻內心的痛苦。
馮依依雙手掰開鉗住她的那隻手,蹬著腿往一旁躲開,眼神裏多了陌生。
婁詔緩緩回身坐下,方才發力的手垂在身側,淡淡垂下眼簾:“嚇到了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