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衣服散亂地堆著, 床一側的背部下拱起,一座形狀奇異的小山。那座小山很久都沒有動靜, 仿佛不是活物。
過了好久,被褥下的沈耀才翻了個身。衣服摩擦的聲音竟成為這室內唯一的聲響。
自那日, 在地下車庫遇到阮然與沈浮聲後,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前半個月裏,他因為阮然打他的一巴掌, 以及那一句話而備受震驚。一怒之下關了手機,獨自去西城散心了半個月。
那個半個月裏,他不聯係任何人。
隻想著阮然。
一開始, 他是恨的。
明明他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感情, 對於此前他忽視而逃避的那五年來說,是太過明顯的進步。
他以為, 阮然也會因為他的這個發現而高興,在他欣喜的捧出自己的糖果之後, 她會接受, 然後他們冰釋前嫌。
因為阮然愛他很久, 等待他很久, 甚至因此悵然失望。
他以為她的失望是因為沒有等到這個答案。
可現在他給她了,阮然卻告訴他,他的愛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可——她憑什麼不接受?
他帶著那股恨意行至西城, 走到碩大宏偉的布達拉宮。
遼遠而曠藍的天空,雲彩一絲一絲,像藏人的哈達。
佛前有人請求解惑:為何她不愛我?
來往僧人說:愛恨情仇,皆係因果。隻可遇見,不可強求。施主還請看開。
沈耀呆愣聽著,心中仿佛突然破開一個洞,被西城呼嘯的風填充,刮過心髒的血肉,生疼。
在那一瞬間,沈耀仿佛了悟:阮然已斬斷他們之間的因果。
阮然已不愛他。
所以她不在乎。
回了北城之後,發現阮然已盡數將東西搬走,又大病一場。
手機依然沒開機,也不去醫院。沈耀就窩在兩人曾經的房裏,很冷,沒有陽光照進來。
一開始發燒,渾身滾燙,反而覺得周圍溫度很低。恍惚間想起來,當初買這房子時,阮然曾說她不太喜歡陰麵。
是了,當然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阮然就曾在背陰麵房間的陽台上,努力想曬一曬太陽。
可後來,他仍是不顧阮然意見,買了下來。
他覺得阮然愛他,自然會為他作出犧牲。
混沌間念起往事,仿佛被刀片淩遲,哪怕再冷,也仿佛自殘般,沒有去尋找別的熱源。
好像這般懲罰自己,就能夠體會到阮然當時的苦楚一樣。
仿佛阮然就會因此而原諒他一樣。
病了半個月,沈耀過著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偶爾會拿備用手機號叫外賣,屏蔽其他所有聯係人。
也不是所有。
他的聯係方式仍對阮然一人開放,然而阮然從來沒有聯係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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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沈耀的表情動了動。
以為是阮然回來了,沈耀連忙撐起身體,揚聲一句“馬上”,便起了床,在屋裏轉了幾圈,從衣櫃裏拉出一套上看得過去的衣服,又刷了個牙。
然後他衝到了門口,打開門。
季楚楚站在門口,皺著眉頭看他。
沈耀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季楚楚皺著眉頭道,“你還希望是誰?”
沈耀頹然地垂下放在門上的手,仿佛精神立刻垮了下來的病人一般:“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