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有空我也幫山上好幾個人治好了病呢，廚娘家的兒子，我開了藥方，喝了三副肚子就不痛了。”
“還有看門的那個老頭說他膝蓋疼，我給他弄了藥包外敷，他還特意提著肉過來要我再給一些，說效果特別的好，你知道麼就這幾天，又有好幾個人過來找我。”
正說著，泠月突然想到了什麼，向林脩湊近了些說：“公子，你的病一直反反複複也不好，不如我給你把脈瞧瞧吧，我雖然醫術不是很好，但方子好壞還是能看出來的，萬一你是遇到了個庸醫耽誤了怎麼辦？”
眼前現成的一個病人，如果錯過就太可惜了，泠月有些手癢。
林脩微微一笑，把手伸到桌上，“好啊。”
泠月把手指搭上林脩的手腕，心中不由自主閃過一個念頭，真白。
泠月屏息凝神，細細感受著他的脈搏，眉毛越蹙越緊，時不時地翻看林脩的眼皮舌頭，好半天也沒有說話，林脩也並不催促她，而是耐心地任她擺弄。
“奇怪。”泠月喃喃自語，不死心地又切一遍脈。
林脩問：“哪裏奇怪？”
泠月煩躁地說：“我果然學藝不精，從各方麵看，你明明沒有病，可是你三天兩頭地不舒服，真是怪事，唉，我果然還差得遠。”
林脩失笑出聲：“身為大夫，你該相信自己的判斷，病人是會說謊的。”
泠月呆楞住，傻乎乎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林脩笑意未退，“意思就是我確實沒病啊。”
“可是你經常不舒服——”泠月終於反應過來，滿臉不可思議，“你居然裝病？這是為什麼啊？”
林脩說：“當然是為了躲一些不想見的人。”
泠月這才明白過來林脩這麼做的目的，最近一直有官員過來找林脩聊他出仕的事情，林脩始終以身體有病為由推辭了，她以為林脩真的被打出了毛病，沒想到居然是裝出來的。
泠月鬱悶地說：“我一直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這麼狡猾，大家都被你騙過去了，你還騙我給你讀書熬藥。”
林脩自知理虧說：“原本沒打算騙你，但怕你演技不好漏了底。”
“硯聲和墨痕他們所有人都知道？”
“他們知道。”
泠月說:“硯聲和墨痕裝得太像了完全不露痕跡，我以為他們都是老實人呢。”
林脩說:“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他們沒壞心的。”
“我當然知道，他們隻是為你著想而已。”
泠月問:“你打算一直這樣裝病下去麼？”
“再等兩三個月，那些人應該就徹底死心了。”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
泠月托腮，打量著林脩，“你為什麼不願意做官呢？當年你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如果不想出仕一開始就不會去考試對麼？”
“當時確實是想的。”林脩說，“但當我靠近我才能看清楚——”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這個複雜的問題，連他的父親都沒有辦法理解，其他人或許誇他清高，但更多的也在扼腕歎息，罵他愚蠢。
當他金榜題名的興奮勁過去，可以冷靜地近距離觀察大庸朝最靠近權力的那些人，探聽到關於時局最新鮮的消息，他立刻就絕望地發現，考上功名並不意味著他能開始施展抱負，反而可能是厄運的開始。
“如果繼續留在那裏，我甚至不足以保全自己。”
“你覺得我膽小麼？”
泠月搖搖頭，“我認為你的決定肯定是最適合你的。”
泠月想起自己在宮中那些戰戰兢兢的日子，她曾經在高牆內見證過很多人瘋了死了。
她說:“能保全自身並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暫時的後退也不意味著永遠退縮。”
她知道和林脩同科的許多人都投在了何家的門下，不乏有借何家勢力平步青雲的，也有不過半年就作為棋子慘死的。
林脩的心中仿佛被灑下幾粒種子，暖暖的，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你明明年紀很小，卻好像經曆過很多。”
他看著泠月的臉龐，“你很神秘。”
泠月抿抿唇，“我其實也不算小了。”
她原本隻比林脩小四歲，現在卻變成了小十一歲，她又想到林脩和鄧懷戚是同歲的，豈不是鄧懷戚現在也有二十七八，快三十歲了？
林脩誤以為泠月指的是她已經嫁過人不好被說年紀小，尷尬混雜著混亂湧上心頭，他立刻道:“是我冒失了。”
泠月收拾完東西準備出去，在她起身的時候，林脩叫住了她，“白露，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泠月說：“我……姓韓，名泠月。”她改用了母姓。
他問:“鍾靈毓秀的靈？”
她搖頭，“願乘泠風去的泠。”
林脩說：“很好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