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各種版本的傳聞聽來,他感覺雲長依根本不是凡人。世上哪有那樣的女子,不但容色傾城,金陵城中,十個男子,有八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還是十項全能,懂得很多常人未知的東西。
不過,許少祖看到馮兮和提起雲長依時,臉色變了一變,立即又尷尬地補充道:“當然,我說的是以前,如今,你比她要更出色。”
馮兮和正深陷在前世,雲長依帶給她的慘痛教訓裏,聽了他的話,知他誤以為她嫉妒雲長依,覺得她在暗暗較勁。
但她沒有反駁。而後,便去查看了一遍縷齋的賬本,再跟他商榷了一些事宜,便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她發現外麵已下起淅瀝瀝的大雨,路麵上的積水已經可以沒過腳踝。
下雨了……馮兮和抬頭,屋簷上,有一顆顆豆大的水珠滑落。
她的眼中漸漸生起迷離之色,想到數月前的一個雨天,曾經有一個男子用一把油紙傘為她擋過雨。
心中有一池春水似被攪亂,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亂了。又或許是更早的時候。
這時,馮兮和忽覺頭上落下一片陰影,她帶著幾分欣喜回過頭去,而當看清來人後,就恢複了平靜。
“小姐,你怎麼了?”遠影打著油紙傘走來,在她身邊站定,看到她方才的驚喜表情,有點摸不著頭腦,難道是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遠影想著,就伸手往臉上摸了摸。
“程蓮心目前如何?”馮兮和收回視線,眸中僅餘一如既往的幽靜寒潭。
遠影回道:“我找夏大人問過,蓮姨娘離開國公府後,荷姨娘就安排她住在烏衣巷旁邊的一處宅子裏。但是,蓮姨娘好像生病了,荷姨娘隔三差五地就會去照顧她。”
“那處宅子,夏大人有查過沒,地契是握在誰的手裏?”
遠影想了一會,便說:“地契上,原來寫的是趙二少爺的名字,可是,趙二少爺如今不在了,荷姨娘就將宅子放到了趙四小姐的名下。”
馮兮和細思道:“趙二少爺是個紈絝子弟,沒什麼本事,斷沒有足夠的銀兩可以去置辦一處宅子。想必,買宅子的錢,該是荷姨娘出的。荷姨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姨娘,竟然能攢那麼多私房錢。”
“看來,她在趙無涯的心目中是占了一席之地的,在趙家也不是一無是處。”
須臾,她吩咐遠影:“你且盯著程蓮心跟荷姨娘,有什麼情況,就及時回來告訴我。”
“是。”
夜的帷幕逐漸拉開,瓢潑大雨卻依舊下個不停。
這晚,在城中的一處民居中,四麵牆漆剝落,一燈如豆。
荷姨娘手端著一碗烏黑的藥汁,在一口口地給倚靠在榻上的程蓮心。
被阮昭明休回去的程蓮心一病不起,日日躺在榻上,喝著苦澀的藥汁。荷姨娘便跟趙家說要回鄉下祭祖,出來照料程蓮心。
“大姐!”不多時,程蓮心忽然喚了荷姨娘一聲,牢牢地抓住荷姨娘的手臂。
如今的她麵黃肌瘦,癆病纏身,早已不複當日的風韻。
“大姐,我怕是活不長了……”
荷姨娘默了默,哀痛地垂下眼睫,但是,她仍然堅持舀起一勺藥,放到唇前,吹了吹,再送到程蓮心的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