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年紀雖小,可心中大悲大痛竟都成了支撐她們的力量,跪於靈前靜候祖父、父親、叔伯和眾兄弟靈魂歸來。

黎明之前的黑暗最幽沉也最冷不過,即便是裹著狐裘寒氣已然爬上了白卿言的腰。

搖曳的燭火輕微發出爆破聲響,她見七姑娘白錦瑟搖搖欲墜,輕輕撐開狐裘大氅將終於撐不住睡著的白錦瑟輕輕擁入懷,用狐裘大氅將她裹緊,讓春桃將火盆炭火挑一挑,讓爐火更旺些。

白錦繡也護住了眼皮打架的五妹妹,吩咐人去拿一床錦被來給五姑娘、六姑娘披上。

“小四,你身上有傷,去睡吧!”她對白錦稚道。

白錦稚跪坐於蒲團之上,一語不發的搖頭,滿門男兒皆滅,連屍身都找不回來,她如何睡得著?

白錦稚的所思所想就寫在臉上,她看過眼眶發紅心疼不已,垂著眸子低聲道:“沒有見到其他叔叔兄弟的屍身,一切就還都有轉還的餘地,這何嚐……又不是一種希望?”

淚眼滂沱的白錦稚望著長姐,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心中陡然有了一絲光明,整個人都振作了起來,哽咽點頭:“嗯!”

天剛蒙蒙亮已有百姓前來國公府門前祭拜,也有人來國公府門前看熱鬧,看今日有沒有達官貴人前來拜祭。

晨光穿透白霧,映著落雪的青磚碧瓦。

一輛榆木鑲銅包邊的華貴馬車,停於國公府門前。

蕭容衍侍衛拿過的櫈子,扶住他下車。

他拎著衣擺抬腳從容走上國公府高階,解開大氅遞於立在一側的侍衛,在白卿言略顯詫異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對著白家二十多個牌位行大禮。

董氏帶著孩子們還禮。

英俊儒雅的翩翩公子,身著一身白色直贅越發顯得清貴,氣度非凡。

他視線看向白卿言,又從容沉靜對董氏長揖到底,眸色溫醇深厚:“國公爺、世子爺,白府諸位公子,皆是晉國英雄,蕭某雖為魏人,亦感佩至深!望世子夫人節哀,國士忠魂自在民心。”

董氏因為一句“國士忠魂自在民心”淚水終於繃不住,又鄭重對蕭容衍一禮:“多謝蕭公子寬慰。”

蕭容衍還禮直起身後望著白卿言:“白大姑娘,節哀。”

她挺直了脊梁,微微福身,半垂眸子,極長的眼睫如扇,看似柔弱的氣質之下掩藏著旁人難以窺見的鋒芒。

白家管事將蕭容衍請至後廳,命人上茶,蕭容衍剛端起杯子,就聽到當世兩位鴻儒崔石岩老先生與關雍崇老先生前來吊唁。

崔石岩老先生和關雍崇老先生與鎮國公白威霆乃是至交好友,如今白威霆突逢大喪,兩位摯友又如何能不前來悼念祭奠。

兩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尤其是崔石岩年逾七十……在家仆和關雍崇老先生攙扶下,顫巍巍抬腿邁過門檻,含淚喚了一聲“不愚”已克製不住哭出聲來:“不渝……愚兄虛長你七歲,我還未去,你怎能先走啊……”

不渝,乃是祖父白威霆的字。

祖父立誌,願……還百姓以太平,建清平於人間,矢誌不渝,至死方休。

她用力攥緊拳頭,重重叩首致謝,原本壓抑在眼眶中的淚水奔湧而出,似有什麼直直衝頂到喉嚨,堵的她發不出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