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皇帝猙獰的表情,她忍不住冷笑:“等大晉前腳卑躬屈膝與南燕、西涼求和,後腳戎狄、大梁便敢撲上來分一杯羹,這局麵……陛下可滿意了嗎?!”
皇帝死死咬著牙關雙目通紅,白卿言所言正中紅心,這便是皇帝為何看到竹簡後怒不可遏,悔不當初的原因。
“陛下對白家趕盡殺絕也好!就當給天下人提個醒,就算要為國盡忠,也千萬別死心塌地不給自己留後路!否則滿門男兒皆滅……連被扶靈回來,都隻能用普通百姓都不用的如紙薄棺,連十歲孩童的都不能許他一個全屍!”
不待皇帝開腔,信王已然怒喊出聲:“你們白家不過是我皇家養的看門狗而已!你祖父你父親那個兩個老不死的東西就是擁兵自重,你們白家心裏還有我父皇這個君上,還有我林家皇權嗎?!這林家江山社稷……如何能容看門狗置喙?!白威霆那個老匹夫……滿口天下黎民社稷百姓,裝出一副為國為民的風骨!你敢說……你白家沒有為了竊取我林家江山,反我父皇鋪路嗎?!”
“我父鳳城水斷糧絕仍負隅死抗,是要反嗎?!”她站起身將手中竹簡撐開,如血的眸子帶淚,手中竹簡抖得嘩嘩作響,“我五個弟弟被生擒,為避免西涼人借辱白家子嗣動搖軍心,我父含淚舉箭射殺我五位弟弟,是要反嗎?!”
“我胞弟白卿瑜被留於後方,明明可以借保護信王為由遁走,可他仍死戰白嶺一線,屍骨無存,是要反嗎?!我十七弟他隻有十歲,被困鳳城,糧絕五日,死後被西涼賊人刨心挖肝……腹內盡是泥土樹根!這是要反嗎?!”
她高昂聲音攜著殺氣,在這大殿內驚心動魄的回蕩著。
“我十七弟他才十歲!他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可深入骨髓的忠義之心,世代相傳的錚錚鐵骨,讓他明知死路,還要舉劍殺敵!這樣的忠心放眼天下除我白家,還有誰?!”
“大晉稱霸列國數十年,拿得出手的武將鳳毛麟角!為替大晉培養後繼足以震懾列國之將才,祖父和父親將白家滿門男兒盡數帶去前線,不為家族留餘地,不為白門留後路,這樣的赤膽忠心陛下視若無睹!我白家全族誓死效忠,數代碎首糜軀,換來的是什麼?!是朝中奸佞的栽贓誣陷!是陛下的疑心!陛下的猜忌!和陛下的忌憚!”她痛得五內俱焚,忍著撕裂刀絞之痛看向信王,“若白家要反……你信王手中的金牌令箭不過一塊廢鐵,焉能號令我祖父?!你焉能有命回大都?!”
太監跪地抖如篩糠,天子之怒,令人惶惶。
信王唇瓣囁喏,皇帝緊抿著唇。
氣勢宏偉的大殿內,靜的針落可聞。
她手持竹簡,又緩緩跪下,哽咽低語:“陛下,可還記得初被立為太子之時,在那紅磚綠瓦的東宮,曾經對我祖父說過什麼?陛下說……姑父年長孤十歲,孤自幼視姑父為父兄,不以姑父為朝臣。姑父胸懷天下萬民,為天下蒼生謀求海晏河清,孤亦如此。朝中有孤,戰場有姑父,終此一生,托付軍權,永不相疑。”
皇帝身側拳頭收緊,思緒似被拉回那年白雪紛飛的隆冬臘月,白威霆極為威嚴的五官鄭重,雙眸發紅,長揖到底,語音鏗鏘:“必不負太子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