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抿唇不語,靜待白卿言開口。
鎮國公白威霆稱讚過的將星,皇帝也想看看她有何能耐。
原本白卿言便想在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奔赴南疆,沒成想皇帝竟然把這個機會送到了麵前。
她要去南疆,除卻尋找和接應白家幸存者之外……最要緊的是白家的根基在軍中!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軍隊才是白家最應該經營的地方,振臂一揮一呼百應,那是換作大晉國任何一個姓氏都做不到的。
她思量片刻,叩首道:“南疆一戰,絕不可避,不容他念!割地、賠款、求和,低姿態使西涼南燕暫時撤兵,戎狄、大梁撲上來一樣難纏!可若此次在此慘敗的情況下依舊勝了,列國便都知道大晉國威仍不可犯。”
“你這話,可是有……勝的把握?”
皇帝此話問完,輕輕嘖了嘖舌尖。曾經滅蜀歸來的慶功宴上,鎮國公白威霆說他這孫女天生將才,他隻笑不語,心道白威霆言過其實,閨閣女兒家雖說是有斬落蜀國大將龐國平的名頭,肯定也都是旁人幫扶的。
而如今,他竟然和這個他曾不屑一顧的閨閣女兒家,議起前線戰事,國之戰和方略。
不知怎得,皇帝又想起將才……白卿言說鎮國公白威霆稱他有鯤鵬大誌之言。
亦忍不住憶起,他曾對國公爺說……終此一生,托付軍權,永不相疑。
皇帝心頭頓時萌生愧疚,閉上了眼。
說悔……喪失忠勇能臣,他悔!
說不悔……功高蓋主的幾代功勳,勢力瓦解,再無人能威脅他的皇權,他也不悔。
心頭那淡淡的煎熬,也不過是難以避免的悵然若失罷了。
“那要看是誰去戰。”白卿言聽出皇帝的言外之意,抬頭望著那居高位者,“一兵之勇唾手可得,一將之才十萬不得其一也。”
背靠金色軟枕的皇帝,手指收緊。
“金革之事不避,舍孝盡忠!若陛下還信得過我白家,白卿言願以白家百年榮譽起誓,不滅犯我晉國者,誓死不休!若陛下已不願信白家……”
皇帝雙目如炬:“朕若不願信,如何?”
“那就請陛下……為晉國百姓萬民忍一忍,哪怕派一位皇子隨行,軍功……白家不要!此戰勝後,想必列國懼晉更甚,那時大晉有大把的時間培育後繼將才,臣女便回朔陽老家,為祖父、父親、叔父和弟弟們守孝。”
皇帝摸索軟枕棱角的手指一頓,白卿言話裏的意思……是將軍功雙手奉送隨行皇子?!
皇帝抿了抿唇:“軍功奉送?你甘心?”
“陛下,宮宴那日臣女以為……臣女已經說的很清楚,白家從來不曾想要什麼軍功,白家世代舍命相護的,是這大晉的河清海晏,百姓的盛世太平!白家軍的風骨,是不滅犯我晉民之賊寇,誓死不還!”
皇帝手心驀然收緊。
不滅犯我晉民之賊寇,誓死不還!
若是將才,鎮國公府白家滿門男兒皆死,皇帝有哀無悔,此刻心境已迥然不同。
他心如被毒蠍蟄了一下。
曾經,他許諾永不相疑,可他還是疑了鎮國公。
但他不能悔,鎮國公功高蓋主太甚,大晉江山林家天下不能在他手上出亂子,否則他對不起林氏祖宗。
寧錯殺不放過,他是對的!他是皇帝便一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