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鬆開春桃的手,鄭重福身:“白卿言欠蕭先生兩句謝,一謝先生前日城南出手至信王馬車車軸斷裂,二謝先生今日救我四嬸。白卿言非知恩不報之人,他日先生若遇困頓,白家力所能及,必不推辭。”
“白大姑娘請……”蕭容衍對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率先跪坐於小幾前。
天下第一富商來這折柳亭,帶的是金線繡製的軟墊、沉香木的小幾、小火烹茶,用的還是一套白玉茶具,大都城天香閣的精致點心,果真一副紈絝做派。
春桃與蕭容衍的屬下立於折柳亭外幾步之遙的位置,不至於靠的太近聽到他們說話,也不至於看顧不到。
她跪坐於蕭容衍對麵,隻見蕭容衍極為修長的白淨手指拎起爐火上的茶壺,親自為她斟了茶,將白玉茶杯推至她麵前收了手,這才含笑徐徐開口:“白大姑娘若對蕭某說謝言報,那……那日宮宴提醒之事,蕭某又該如何回報啊?”
長相極其俊朗清雅的蕭容衍,聲音輕柔,目光帶笑,看似溫雅平和氣韻之下難掩銳利深沉。
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收緊,隔著冬日裏茶杯氤氳的白霧她凝視對麵從容溫潤的男子,他如同冬日蟄伏驟然蘇醒的蛟,正死盯獵物伺機撲食,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就連蕭容衍身邊那個身手奇高的侍衛,剛才都隱隱透露出殺氣,這何嚐不是蕭容衍對她的一種威懾。
上一世,她對蕭容衍頗為了解,他的溫和也隻是看著溫和。他骨子裏毒辣、冷血,心中那股狠勁兒配得起他要這天下的野心。可他心底卻又執著的留存了幾分疏朗正直,否則上一世也不會贈她貼身玉蟬,給她生機,讓她逃命。
想起前生,她心底難免五味雜陳。
折柳亭外,有雪花飄落,枯柳搖曳被隆冬之風吹得簌簌作響。
亭內雖有火盆,可到底四麵透風,還是暖和不起來。
她淺淺頷首:“舉手之勞,先生不必掛懷。於我而言,於白家而言,先生兩次出手,才稱得上恩情深重。”
早知蕭容衍厲害,即被查出……與其否認,等將來蕭容衍查到實證坐實此事懷疑她有所圖謀,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下來。
看著對麵磊落坦然的女子,蕭容衍眼底笑意愈深:“白大姑娘,既敢傳信,便是……已知我身份?”
她沒有正麵回答,語氣如常,不驚不懼道:“先生不論何等身份,既心懷俠義,又有恩於白家,卿言便當先生是位俠士吧。”
這回答,像是對蕭容衍的真實身份並不看在眼裏。
蕭容衍猜不透這白家大姑娘是想要在他這裏結個善緣,又或是……想要左右逢源。
他深知這大姑娘的能耐,也清楚這大姑娘的手段。可即便曾經蜀國皇宮白卿言披風烈馬讓他印象尤深,哪怕晉國宮宴上他曾視白卿言為他母親的知己,心底也難免防備慎重起來。
他肩扛的並非隻是自家功業,自家爭功業……敗了,最多緩幾年再來就是了。
他肩負的是大燕複興的責任,群雄逐鹿爭霸……敗了,便是亡國。
敗了,他擔待不起!
“俠義之心,俠義之士,白大姑娘莫不是想同蕭某人說,那日傳信警示,不過是白大姑娘心存俠義?”蕭容衍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梭著茶杯,垂眸不看白卿言,眸色越發深沉,“對敵國密探心存俠義……白大姑娘這是敷衍之詞,還是有意搪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