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放下碗筷,吩咐人給他更衣。
族長院子中,跪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似乎是跪了一夜,墨色的發絲上落了露水,整個人冷得直發抖,身子搖搖欲墜幾乎撐不住。
見族長出來,那少年忙膝行上前幾步:“祖父,哥哥們再這樣無法無天下去,遲早要毀了我們白家!還請祖父出麵,阻止哥哥們強奪他人店鋪,將幾位哥哥交給官府處置? 否則……若是真有人去大都告到禦前? 將這些年的事情翻出來,就是郡主也護不住我們白家啊!”
族長睨著神情急切的孫子? 不由怒從中來? 厲聲道:“嚴懲?怎麼嚴懲?!跪了一夜你難道還想不明白?!他們是你的哥哥們!就算是有天大的錯……那也是與你血脈相連的哥哥們,你怎麼能幫著外人對付你的哥哥? 還幫著偷偷將人送到太守那裏,我要是晚一步……你幾個哥哥就得進大牢? 買凶殺人是個什麼罪?!阿平……祖父還沒有死呢!你就要將你幾個哥哥置於死地嗎?!”
白卿平咬緊了牙關? 雙眸泛紅,哽咽道:“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就連皇帝嫡子信王都被貶為庶民流放永州了!祖父,你是族長……難道不該為了家族門楣? 不徇私情嗎?”
“好一個不徇私情!”族長目眥欲裂? “祖父還沒死,你就想同室操戈了?讓你讀書……你可真是讀了一肚子的好書!”
白卿平拳頭緊緊攥著,倔強不肯服輸。
“想不明白你就給我跪著!永遠別起來!”族長說完,拄著拐杖朝外走去。
白卿平神情倔強,半晌聽到祖父的腳步聲走遠? 這才頹然跪坐在地上,他一向仰慕大都城鎮國公府白家的一身風骨? 他曾經以自己身為白家宗族子嗣而驕傲。
可後來,他發現朔陽宗族白家的人? 同他聽說的大都城白家之人不太一樣。
尤其是他自小到大,看到他們族長這一支……對旁支的欺淩? 借大都城白家的威勢在朔陽橫行霸道? 這些年大約是沒有管製? 朔陽的官府又都因為大都城白家向他們宗族示好,他們宗族越發無所顧忌。
他又覺得羞愧無比,同大都城白家一比,他們簡直都不像是一家人。
現在朔陽白家和他一輩的兄長們,已經鬧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再不管……白家這門就完了!
白卿平不明白,他都能想到的事情,為何祖父看不明白?!
白卿平身邊的小廝在院外探頭探腦,見院子中不見人這才忙一路小跑到白卿平的身邊,給白卿平披上一件披風,壓低聲音說:“六少爺,鎮國郡主和高義縣主回來了。”
白卿平抬頭,睜大了眼,心口頓時情緒澎湃。
自從白卿言同白威霆出征開始,就沒有再回過宗族,先是因為四處征戰不得空,後來是因為受傷在大都城養傷。
激動之餘,白卿平又覺得羞愧難當,他祖父的親弟弟強占了祖宅。
白卿平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他們宗族一邊扯著大都城白家的大旗在朔陽城裏作威作福,又一邊如此欺辱大都城白家的孤兒寡母,先是打著吊唁之名……逼著大都城白家散盡家財為族裏修這修那!後又占人家剛修繕好的宅子,這讓他這個讀過聖賢書的男兒顏麵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