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言洗去一身的風塵仆仆,換了件霜色單衫衣裙,扶著春桃的手來了董老太君的正房,正正好聽到屋裏正熱鬧,不知道是誰端來了涼的酸梅湯,董老太君讓人將酸梅湯撤了,讓人用銀盞盛了酪漿端來,還吩咐兒媳、兩個孫女和孫媳,若是白卿言去她們那裏,一定要將冰撤了不可再用。

白卿言寒疾不碰冰涼之物,董老太君時時記在心上,白卿言心頭一暖。

“表姑娘!”董老太君身邊的王嬤嬤忙迎出來打簾請白卿言進來,王嬤嬤穿戴齊整,又生得個圓臉,看起來十分和氣。

竹簾發出響動,屋內的人齊齊朝門口的方向看來,隻見繞過屏風,穿過珠簾,朝內室走來。

小崔氏忙起身相迎:“表姐,快來祖母身邊坐……”

白卿言笑著頷首,走至董老太君身邊,被拉著手說了好些話,又讓董老太君遣來伺候她的女婢將給董家諸人帶來的禮物奉上,等用過飯人都散了,白卿言倒是沒有能正經和舅舅董清嶽說幾句話。

董老太君留白卿言在屋內說話,王嬤嬤借口春桃身上衣裳的繡花好看,想請春桃給描個花樣子,將春桃也帶出了上房。

擺在上房正中央的鎏金瑞獸香爐,香煙嫋嫋,雲霧般消散在室內。

直到晃動的珍珠珠簾擺動聲停了下來,白卿言這才說起想將董老太君接到朔陽的意圖。

董老太君坐在紫檀軟榻上,手肘搭著黑漆描金的檀木小方桌,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外祖母老了,經不起這長途折騰了,等什麼時候……我們阿寶成親,祖母再去登州吧!此次阿寶來了……就多陪外祖母些日子,外祖母還不知道有多少日子能活。”

“外祖母……”白卿言抬手輕輕攥著外祖母的手,“外祖母身體康健,定然能看到長瀾、長元娶妻生子,我舅母是個好性子的,可性子太和順了,說到教養孩子……還得外祖母才能鎮得住。”

董老太君聽到這話輕笑著拍了拍白卿言的手,又將白卿言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攥在手心裏,眼眶都紅了:“長瀾和長元,外祖母不擔心,外祖母就是放心不下你……”

老太君的語聲裏帶著幾分哽咽。

自古女子便活的艱難,尤其是自己這外孫女兒又子嗣艱難,將來這婚姻大事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真若是此生不嫁,指望白氏宗族那些人?

嗬……不是董老太君瞧不上白氏宗族的人,那些人也就是見著如今她這外孫女兒勢強才俯首的,若是當初白家出事時,她這外孫女沒有立起來,指不定她們大都白家的孤兒寡母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指望白氏宗族,還不如指望他們董家!

“阿寶,外祖母也有私心,外祖母啊……就想將你放在外祖母身邊,才好護著你不讓人欺負了你,你當真……瞧不上長元?”董老太君眼眶子紅得厲害。

按照道理說,這話董老太君不該和白卿言這未出閣的女兒家說,可自己這個外孫女性子堅韌要強不說,主意也大,白卿言這兒不鬆口,就是自己的女兒也無可奈何。

“外祖母,阿寶不是瞧不上長元表弟!”白卿言搖了搖頭,“我所求的,並非後院這一畝三分田,祖父、父親、叔父和弟弟們,他們都已經不在了,可白家人數代人戮力同心,世代相傳的誌向,總得有人去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