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門扉緊閉,皇帝和大長公主兩人,閉門密談。

皇帝頭一次看到自己這位姑母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藏在袖中的手隱隱收緊,克製著自己的殺氣:“朕……很感激姑母為了朕和太子,心甘情願隨梁王來這洛鴻城,現在白卿言兵臨城下朕也感激姑母願意出麵穩住白卿言這個亂臣賊子,朕願意給白卿言這個不拖累白家盛名的機會,也是看在姑母的麵子上!可姑母不要忘了……朕是皇帝!這晉國……是朕的晉國,這國應當是皇帝說了算!”

大長公主唇瓣抿著,竭盡全力在忍耐,忍得眼仁上布滿了紅血絲,擱在裙裾上的手指收緊,指節發白。

她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覺得眼前這個畜牲會是個明君?!

偌大的洛鴻樓內,隻餘沙漏簌簌的落沙聲,安靜的針落可聞。

被安置在殿內半個人高的青銅香爐,飄著縷縷輕煙,讓這洛鴻樓內彌漫著清淺的香氣。

“姑母神色瞧著憔悴不少,若是姑母不好對白卿言說,那……朕就親自來說。”

皇帝用混濁的眸子睨著大長公主,透出唯我獨尊之意。

“皇帝的意思,不讓皇帝去登那個九重台,皇帝連江山社稷都不要了,勢必要魚死網破了。”大長公主抬起下顎,唇角勾起笑意,眉目間盡是老辣的笑意,“皇帝若是打得這個主意,老身倒是覺得皇帝可以歇了這份兒心思……”

不等大長公主說完,皇帝便已冷笑著朝著那立在兩盞二十三頭纏枝花燈間的屏風方向走去:“那就看看……歇了心思的是朕,還是白卿言那個亂臣賊子。姑母可別忘了……白卿言一入城,可萬事可就不是姑母能夠控製的,至少在這個洛鴻城內還是朕這個皇帝說了算!”

大長公主餘光睨著皇帝,竟然沒有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神色反倒漸漸恢複尋常。

雖然大長公主吃齋念佛這麼多年,眉目間仿佛都帶著慈悲,可生於皇室又能平安長大……甚至於在雲詭波譎的皇宮後庭站穩腳跟的大長公主……皇室嫡女,怎能是個心慈手軟之人?

大長公主敢讓白卿言入城,自然就敢保證自己孫女兒的性命,那位被白卿言指派到燕沃的燕沃太守沈天之,早已經入了孫女兒白卿言的麾下,否則……大長公主在不能確保孫女兒性命的情況下,哪裏就敢讓孫女兒入城。

原本啊,大長公主是真的想要為大晉皇室再努力一把,可如今……並非她不幫這大晉皇室,而是大晉皇室已經腐朽,即便她這把老骨頭拚盡全力也撐不起來了啊!

大長公主閉了閉眼,她隻能愧對父皇的托付了。

算起來,阿寶身上流著她的血脈,也算是……皇族後裔,可她的阿寶學不會何為帝王無情,這可如何是好?

有婢女邁著碎步進來,朝著大長公主行禮:“大長公主,鎮國公主已經隨高公公往洛鴻樓來了。”

那婢女規規矩矩行禮,雖然不是宮中婢女標準姿態,卻也算是調教的很好了。

大長公主連眼皮都沒有掀,慢條斯理端起麵前的熱茶:“知道了,去吧……”

良久,那屏風後傳來皇帝極為低沉的聲音:“希望姑母能勸得動白卿言,可別讓朕……親自出麵勸,那個時候可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