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就是如此,卻也無法反駁,尤其是,他們的理由其實不是要坐等。
而是打仗可以,但是不能損耗他們士族的利益!
朝廷東遷,是不是他們又得全家折騰四百裏?
還都洛陽,是不是意味著在長安購置的產業、田畝,都虧了?
所以,士族們才找出種種理由來搪塞東出,目的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
嘲諷完文臣,劉弋更加肆無忌憚。
“其三,敢問諸位將軍,憑什麼認為關東可輕易而定?”
劉弋將狸奴放回案幾下,這小家夥自顧自地鑽回了唐姬的懷中。
“董卓謀略,殊絕於人,呂布勇武,冠於當世,如此尚棄洛陽而西走。”
“今諸君謀略、勇武尚不及董卓、呂布,又說出輕易平定關東,掃平曹操,擒二袁於朕階下的話,此朕之未解其三也。”
郭汜有些羞恥,因為他是真的打不過呂布。
而同樣挨了天子地圖炮的李傕隻是冷冷發問:“那依陛下看,又當如何?”
劉弋拔劍而起,睥睨四顧。
“朕以為,當獎率三軍,東出中原。
庶竭駑鈍,討平國賊。
興複漢室,還於舊都!”
天子聲音鏗鏘有力,就在眾文官武將怔然發愣之際。
劉弋將身前的案幾,豁然砍翻一角。
“朕要說的便是,
——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
抱著貓的皇嫂唐姬,怔怔地看著金階上的男人。
大漢天子,威風蓋世。
這是她從未在自己的丈夫身上看到過的,似乎少帝永遠都在大臣們的陰影下瑟瑟發抖,從未像當今天子一般,慷慨激昂地用言語和行動貫徹自己的意誌。
“臣張濟,與麾下三千鐵騎,絕不與國賊袁氏並存於世!”
甲葉令人心悸的摩擦聲傳來,駐守陝縣的張濟竟然出現在了未央宮大殿門口,疾步入內。
楊奉咬了咬牙,扶刀而起。
“臣楊奉,所部將士,絕不與國賊袁氏並存於世!若違此誓,當如此指!”
說罷,竟然抽刀,鋒寒閃過,左手小指齊根而斷!
“臣董承,身為外戚,與國同休,絕不與國賊袁氏並存於世!”
董胖胖亦是起身,看著身邊的楊定。
“臣楊定,世受國恩,絕不與國賊袁氏並存於世!”
楊定飲盡杯中酒,起來站隊。
文臣們騷亂紛紛,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剛才還在抱怨、吹牛的西涼軍軍頭們,突然站到了天子那邊。
形勢驟然逆轉!
就在此時,席間沉默了一整場的鍾繇霍然起身。
鍾繇這個素來穩重的中年老帥哥,指著殿中文武厲聲嗬斥。
“一個個就想著怎麼偏安,怎麼在關中這個小盤子裏分糧食、分地盤、分權力。”
“這麼大的天下,袁紹、袁術兩賊,與其附庸曹操、孫策,占據比關中多無數倍的財富和地盤。你們素來號稱西涼鐵騎甲天下,為什麼就不想著打出去?不敢?還是隻會坐在這吹牛?”
鍾繇唾沫橫飛,神情激動,重重地摔了袖子。
“一群蟲豸,不足與謀!”
說罷,徑自昂然離去。
“李傕加大司馬,開府如三公,駐守長安。郭汜加車騎將軍、東討大都督,張濟加前將軍,楊定加後將軍,楊奉加興義將軍,董承加安集將軍。
諸將隨駕東出,討平國賊,還於舊都。
擒殺國賊袁紹者,非劉姓亦王之!”
李傕和郭汜相視片刻,最後,竟然真的都下拜接旨。
這是堂堂正正的勢。
王道蕩蕩,以正討逆。
當手握兵權的西涼軍四個小軍頭站隊表態以後,李傕、郭汜這兩個大軍頭,亦是拿到了各自最想要的東西,他們沒有了任何反對的理由。
當日劉弋給李傕的帛書,隻有六個字——“大司馬,卿意乎?”
而郭汜一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封王!
群臣愕然,看著站在金階之上智珠在握,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天子,各個麵露驚駭之色。
在他們眼裏,因為複雜的利益糾合,哪怕是最為高明的政治老手來操縱,也需要至少要吵個大半年才能決定出的東出決議。
天子隻用了一場宴會,就擺平了。
太尉楊彪認真地抬起頭,仿佛是今天,第一次認識這位少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