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看得出來,失血成這樣,活不成了。
劉弋也不言語,手一抖,掌心便出現了一把數寸長的割肉小刀,徑直扔給了那中年書生。
書生微微一愣,歎了口氣,倒是站起身整理衣冠,認認真真地給劉弋作揖行了一禮。
接著俯身拾起那把割肉小刀,雙手顫抖著拿給婦人看。
“蒙這位將軍成全......”身材清瘦的書生嗓子眼裏有些難聽的氣音,“刀利的很,阿奴,不遭罪。”
麵色蒼白,幾乎隻剩下一口氣的枯槁婦人,此時顯然極為痛苦。
她縮著脖頸點了點頭,唇角扯出了難看的笑意。
顯然對這婦人來說,她痛的生不如死。
就在書生要狠下心行那不忍言之事時,忽然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且慢。”
莫說是書生,便是周遭的流民,都齊齊抬頭望向了劉弋。
劉弋的喉結動了動,咽了口唾沫,略有些慌亂地說道:“你拿這本書來換。”
“換用一次這柄刀嗎?”
書生放開緊緊攥著的破爛書籍,釋然地說道:“如此也好,我司馬芝本就身無長物,不能憑白受人恩惠。”
劉弋忽然有些恍惚,他本來隻是想說我可以試著救她,可臨到嘴邊又如何都說不出這種自欺欺人之語......失血成這樣還活著已經是奇跡了。
他又想說,這些流民都不是什麼好人,這柄刀是留給你防身,不是用來讓你殺妻的。
可最終,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又總得說點什麼,便隨意擇了書生手邊的書來做個由頭。
書生明顯極為愛惜這本書,卻願意為了借人尖刀幫妻子結束痛苦,而拱手送人。
這在眼下的世界裏,似乎是大家都覺得天經地義的事情,卻讓劉弋這個穿越者感到無比的荒誕。
劉弋幾欲垂淚,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把腰間的酒葫蘆遞給了書生司馬芝。
缺乏蒸餾技術,所謂的烈酒度數也不高,但晚飯時剛熱過,此時熱的燙嘴。
不善飲酒的司馬芝隻是入口,便被熏得麵色漲紅。
司馬芝摟著瀕死的婦人,將稍稍降溫的酒水慢慢渡了過去。
婦人蒼白的麵色瞬間紅潤了起來,繼而眼神陷入了迷離。
司馬芝喃喃自語:“阿奴,你真美,就跟當初我們在河內成婚時一樣。”
言罷,竟是毫不猶豫,抄起解腕尖刀就劃開了婦人的喉管。
恰逢此時,老君廟外“轟隆隆”雷聲大作,一場不期而遇的夏日太陽雨毫無征兆地落在老君廟上空。
一陣狂風刮過,老君廟上方的樹木紛紛被吹落,發出一陣陣沙沙聲響。
懷裏摟著已死的婦人,中年書生司馬芝似哭似笑,低聲押唱。
“扯絮撏綿,裁幾片大如栲栳。見林間竹屋茅茨,爭些兒被雨壓倒。
高門甲第,卻言壓瘴猶嫌少。向的是獸炭紅爐,穿的是綾羅緞襖。
手拈梅花,唱道國家祥瑞,不念貧民些小。
高臥幽人,吟詠山水花鳥,真真...荒唐可笑。”
劉弋微微怔然,就在這時,一騎飛來,滾鞍落馬闖入老君廟言道。
“——報!郭汜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