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是人類曆史上第一個通過製度將通訊技術、文字、數學和金錢,甚至是“虛擬秩序”,完成物質化的國度。
在理解這個答案之前,讓我們重新理解一下通訊技術、文字、數學和金錢到底是什麼?
或者說這四者存不存在一個共同的特質。
事實上它們的共同特質是兩個字“剝離”。
文字把對事物的描述和事物的意義,從事物的本身形狀裏剝離出來,形成了符號。
數學把數字從事物的數量裏剝離了出來,進而形成了數學規律。
金錢把價格從事物本身的價值裏剝離了出來,形成了貨幣。
而通信技術,它的本質則是將單一信息,比如“明天山穀下雨”從單一的自然語境,如日常溝通裏剝離出來。
繼而放置到一個集體決策網絡,和其它信息,比如“這個山穀的防洪人員不夠”進行互動,從而賦予這個信息意義。
單一信息本身是無價值的,隻有將信息剝離出原始語境進而產生互動的網絡,才是有價值的。
“剝離”象征著人對個體事物的單一認知發生了改變和升級,象征著人類觸摸到了“規律”和“理念”的世界。
這是和由宗教敘事打造的“虛擬秩序”不一樣的、另一個想象世界;一個不需要語言和故事來搭建的抽象規律世界;一個柏拉圖所說的“理型世界”。
但這個“理型世界”裏棲居的並不是柏拉圖所認為的一切事物。
而是更進一步的、那些超脫事物物質實在的“規律”和“理念”。
然而這個“理型世界”需要落地,它還需要一個現實基礎,因為它就像另一個維度的“神明”。
事實上它們也的確並不存在於我們這個維度,比如數學,作為人類,我們可以通過認知能力理解它們。
但如果它們想發揮更強大的作用,它們還需要一副肉身,最好還是一副強大的肉身,一副名為“製度”的肉身。
國家的意義就在於它們必須為這些不屬於此世的,本質是規律和理型的“神明”建造一個肉身。
強大的國家,比如波斯、羅馬、秦漢,則是為這些“神明”打造了一個近乎完美的肉身,因此獲得了巨大成功。
讓我們看看波斯是怎麼做的。
首先,居魯士把整個帝國分成二十三個省,每個省由一個總督管理。
總督直接由皇帝任命,直接向皇帝負責,這決定了整個國家有了一個簡潔、直接且絕對的決策機製。
它的決策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有凝聚力、最能鞏固國家的。
第二,居魯士開發了一個在當時最複雜的通信基礎設施,波斯人用搗碎的土建造了一個貫穿整個帝國的道路網係統。
這個係統的主幹是2500公裏長的“皇家大道”,從首都一直延伸到帝國西部邊緣。
這條大道也是人類曆史上最早的高速公路之一,它有著一個平坦的路麵,馬匹和戰車可以在上麵高速行駛,次要道路在有用的地方分叉,就像脊髓上的神經一樣。
沿著公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政府建造的旅館,旅行者可以在那裏休息,獲得食物和過夜的住所。
有了這些基礎設施,波斯人就可以經營一種近似於快遞的運輸模式,讓一群由國家供養的信使沿著國家修建的道路,從一個車站騎到另一個車站。
每個站點信使把他的信息袋交給一個新的信使與一匹新的馬,信使們停下來休息,但信息卻並未停下。
強有力的波斯政府保證了皇家大道上沒有任何強盜,或者動物,路麵也平整的可怕,這讓信使們可以完全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保持信息的傳遞。
正是有了這套係統,一條信息可以在七天或更短的時間內傳遍整個帝國。
基於這個信息傳遞網絡,居魯士建立了曆史上第一個大規模間諜網絡,用以防止可能的叛亂,這被波斯人稱為“國王的耳目”。
這是一支由皇家調查員組成的軍隊,他們在帝國內巡視,觀察任何可能出現問題的跡象。
第三,金錢製度。一個強大的商業世界必須擁有盡量多的生產要素和供需關係,而這正是波斯人四處征伐的根本原因。
到大流士時期,波斯麾下已經形成了井然有序的生產鏈條,不同地區的生產者會負責生產不同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