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事態緊急,他沒多說,反身就回了屋子,指揮著小兒子去牛棚裏拉牛,平日裏,牛都是在耕地,所以還得現套肩輿,一來二去費了不少時間,等他再出來,已經是一頭大汗。
將左手拎著的衣服遞給幸堾,他不好意思道:“你看你這都濕透了,我的衣服太大,就拿了家裏小子的衣服,你將就穿穿。”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什麼又補了一句,“這昨兒才洗了收進來的。”
幸堾連忙道謝接過衣服穿上,大了點,不過好歹涼透了的身子稍有安慰。
隨即李富貴把背在身後的手伸出,將一坨黑乎乎散發著味道的牛屎遞到李大龍麵前,\"傷口在哪,俺給她敷上,這個止血,不然等俺們到了,血早就流幹了。\"
一路慌慌張張地跑來,李大龍哪裏知道,他看向旁邊的人。
幸堾嘴角抽了兩下,這土方子先不說有沒有用吧,味兒倒是有夠重的。
見她指著陳小雨的後腦勺,李大龍連忙把人放地上翻過身,然後那黑糊糊地一灘就糊了上去,分量很足幾乎把整個後腦勺都覆蓋齊全了。
幾人不再耽擱,趕忙出了門,李鐵柱已經牽著牛車等在外麵了,大抵是不怎麼進集鎮,比起李老把式那頻繁往來集鎮的有轎廂的牛車,這牛車隻在後麵加了個輪車,上麵簡單地搭了個板子,簡陋得不像樣。
將人放上去,在幸堾的指揮下,李富貴繞著村子走了小路,這才離開了甜水村。
路上,幸堾將陳小雨經曆的事情仔細地說給了舅甥二人聽,兩人皆是瞪大了眼。
甜水村以前是陳劉李三大姓,村裏的人不少都沾親帶故的,直到一年前附近的村落遭了山洪,不少人遷居過來,這才打破了這三足鼎立的局麵。
而李老把式和李大龍他們算起來還是三代以內的近親,是李富貴的表兄,平時幾家沒少來往,據說李大龍小時候還在李老把式家住過好一段時間,以前關係很是親近。
兩人兀自沉默著,幸堾心裏有點發緊,雖然都姓李,但是看李大龍這麼緊張陳小雨,她真是沒往這方麵去想,如果他們不信她,或是將她交給了李老把式,那就真是大結局了。
半晌,就在幸堾思考要不要跳車時,李大龍開口了,他聲音沙啞,垂著頭像是一隻落水的狗,很是低沉,\"其實……俺知道的……\"
他聲音很小,李富貴沒有聽清,\"什麼?\"
幸堾也看向李大龍,隻見他緊了緊拳頭,一滴眼淚就掉了下來,啪得一聲砸在車板上,\"俺知道的……俺知道李富成在打小雨的主意,俺好幾次看到他用那種…種眼神盯著小雨,但是俺不相信,俺…俺要是…提醒小雨,她就不用經曆這些了……\"
他將頭埋進臂彎,聲音裏似是壓抑著極大的痛苦,說到後麵已是泣不成聲。
\"他先是盯著劉喜喜,接連好幾日跟著她,後來劉喜喜就成了傻子……\"
劉喜喜就是劉喜年家閨女兒,前段時間遇了害,救回來後就瘋了,大概是為了保護自家閨女兒,劉喜年對外稱她是遇到了土匪讓人打壞了頭,至於村裏人信不信就另是一說了。
李富貴震驚地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事兒你咋不跟家裏說!\"
李大龍揪著頭發,啞聲道:\"俺說了,俺跟俺娘說了,但是她不讓俺跟別人說,她說李老把式叔當了一輩子好人,不能臨到進土了把名聲給臭了……俺隻是沒想到,他真的會對小雨下手,他明明知道俺對小雨……\"
說到這裏,他突然禁了聲,似是反應過來什麼,霎時就耳紅脖子粗了。
見到這反應,李富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李富貴猛的拍了一下大腿,急聲道:\"糊塗,你糊塗啊!\"
幸堾以為他要責怪李大龍對李老把式的包庇,誰料,\"你瞅上誰不好,偏偏對這個陳小雨上了心,她家窮成那樣兒,還是個身體殘缺的姑娘,村裏五旬鰥夫都不稀得她,你這要是讓你娘知道了,她還不得被你氣死!\"
抿了抿嘴,幸堾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很多父母在考慮子女配偶時優先考慮的就是對方的家境,條件,卻忘了孩子提起那個人時發光的眼睛和滔滔不絕的分享。
父母沒有錯,他們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生活得輕鬆一點,可是,喜歡上一個家境不好或者身體殘缺的人又有什麼錯呢,如果可以,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出生在富足的家庭,有健康的身體,有愛自己的父母,和無憂無慮的生活吧。
李大龍沒說話,隻是低著頭,把披在陳小雨身上的襖子往上扯了扯。
冬日的陽光穿過雲層撒在幾人身上,卻沒有人覺得暖。
不知過了多久,李大龍突然低低的說了一句,\"俺不管,俺就是喜歡她,隻要她沒事,俺就討她做俺婆娘。\"
風聲太大,他說得又極輕,李富貴隻隱約聽見幾個字,倒是幸堾聽齊全了。
\"別人都不知道她的好,俺就稀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