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直陪穆秋吃了晚飯,宋瓷才回家。

次日黎母動手術,宋瓷七點多鍾就趕到了醫院。八點四十分,宋瓷跟黎離一起陪送黎母進了手術室,到了手術室門口,黎母緊緊握住黎離的手,深深地看了黎離一眼。

人對手術,有著一種天生的恐懼感。黎母怕自己這一進去,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所以她要把孩子的臉,深深地記在腦海裏。

黎離又何嚐不懂母親的恐懼,他摸了摸母親微白的發,哽咽說道:“我等你出來,媽。”

黎母這才鬆開手,被護士推進了手術室。

宋瓷站在一旁,旁觀了這一幕,心裏是有些難受的。兩人在等候區靜坐了幾個小時,到了中午一點左右,醫生才通知黎離做好接待他母親回病房的準備。

黎母意識不清,被推出來時,眼睛在微微地轉動。直到手被黎離一把握住,模糊聽到黎離喊媽,黎母方才安心,也不再呻吟。

回了病房,安置好黎母,黎離躲進廁所去偷偷抹眼淚。宋瓷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的雙親,黎離多幸運,他還能陪著母親做手術,在母親身邊盡孝。但她,早就沒了雙親。

宋瓷最後一次看到母親薑蒙蒙以及父親宋停雲,是在地震災後的現場。父母的遺體與許多災民的屍體攤開放在一起,醫護人員背著消毒噴霧器在他們的屍體周圍消毒。

想起死去的雙親,想起沉睡的姐姐,宋瓷就感到孤獨。

片刻後,黎離出來了,他眼睛微紅。朝宋瓷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黎離對她道謝:“今天多謝你陪著了,嫂子。”

宋瓷有些窘。她還是不太習慣被一個比自己大了五六歲的男人喊嫂子。看了眼半睡半昏迷的黎母,宋瓷對黎離說:“阿姨一定很驕傲,能有你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吧。”

黎離想到了一些往事,忍不住用手搓了把臉。“我是我媽一手帶大培養成才的。小時候,我爸開車撞死了人,怕承擔責任逃逸了。他回家後,我跟母親都勸他去自首,但他膽小懦弱,直接從我們麵前的窗戶口跳了下去...”

黎離語氣平靜,宋瓷卻聽得發怔。她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低聲道歉:“對不起...”

“你道歉做什麼,真正該道歉的那個人,早就死了。”黎離看著母親蒼老的容顏,他輕聲說道:“父親死的那一年,我才十二歲。家裏的錢,全都拿去賠了受害人的遺孤。因為我父親,人家姑娘直接沒了父母,她才是最可憐的。”

“家裏沒錢了,之前一直都在家當家庭主婦的媽,不得已隻能出來工作。她在菜市場賣魚,起早貪黑的工作,天天殺魚,現在手腕跟肩膀關節痛得厲害。”

聞言,宋瓷盯著黎母顯得滄桑年邁的容顏,也是感慨不已。“好在阿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黎離微笑,“我是她唯一的希望,總不能讓她失望。”

“其實一開始,她的魚鋪子生意也不好,初三畢業我考上了望東一中,當時家裏差錢,學費都繳不起,我差點就輟學打工去了。後來遇到了一個好心人,他資助了我的學業,我才順利地讀完了高中,考上了望東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宋瓷聽完黎離的講述,也替他感到慶幸和開心。“你很幸運,能遇到那樣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