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鍾的時候,黎母才被送回病房。

短短一月時間,連續做了兩場開顱手術,黎母再硬朗的身體也是遭不住的。

此刻,她躺在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消瘦的身軀藏在病號服下,如同一把枯骨。

黎離執起母親的手,看到母親那布滿了褶子跟勞累繭子的手,想起少年時,母親為了供他讀書和生活,在菜市場外麵賣魚殺魚的畫麵,心裏無比悲傷。

他將母親的手放在臉頰旁,母親手指冰涼,如同一具屍體。黎離輕聲問道:“以前那麼愛我的你,現在為什麼要這樣逼我?媽,你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嗎?”

黎母聽不到他的問題,感受不到他的悲傷,就算是感受到了,怕是也不能理解,也不肯退步。

黎母手術後第二天便醒了,她的精神非常虛弱,黎離也看不出來母親有沒有後遺症。

術後第一天,是董鈺在醫院裏陪著她。當天晚上,董鈺回去休息,換黎離來陪著。黎離上了一天班,到了後半夜實在是困了,趴在病床上便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個保溫食盒,食盒下麵壓著一張紙條,那是蘇蓓蓓的字體——

【要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

黎離將飯吃完了,才給蘇蓓蓓打電話。

蘇蓓蓓這次接了電話。

黎離問她:“蓓蓓,你在哪兒了?”

蘇蓓蓓說:“我在高級人民法院門口,陪宋宋一起。”

黎離這才記起,今天是顧秦川他們第一次審判的日子。“你什麼時候來的醫院?我昨晚睡著了,都不知道。”

“六點鍾的時候,見你睡著,就沒叫你。”蘇蓓蓓坐在車裏,手裏拿著一份合同,正在研究。

沒聽到黎離說話,蘇蓓蓓暫時將合同放在副駕駛上,她問黎離:“你媽現在是什麼情況?”

黎離將醫生說的那些話,如實轉告給蘇蓓蓓。蘇蓓蓓聽後,心裏沉甸甸的,她問黎離:“如果她真的...真的出現了嚴重的後遺症,那該怎麼辦?”

黎離說:“養著唄。”

蘇蓓蓓知道黎離的心情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如此輕鬆,她與黎離聊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這時,宋瓷站在駕駛座外麵敲車窗。

蘇蓓蓓放下窗戶,問她:“吃早餐沒?”

宋瓷點頭,“吃了。”

開庭時間是九點鍾,還有十幾分鍾,但這會兒,法院外麵已經聚滿了人。有顧、厲、應三家的家屬,也有聞訊趕來的媒體,還有許多陪審人員。

宋瓷是跟韓旺旺一起來的,韓旺旺作為劉清一案的主要負責律師,今天也要出席,參與對顧秦川的審判。

韓旺旺已經進了法院大樓,宋瓷想留在外麵透口氣,就陪蘇蓓蓓一起說話。宋瓷已經聽說了昨晚發生的事,她問蘇蓓蓓:“黎阿姨沒有傷著你吧?”

蘇蓓蓓搖頭,“沒,本來是想要打死我的,但被黎離擋住了。”

宋瓷見蘇蓓蓓表情平靜,心裏卻充滿了不安。

她想到了宴清修前日說的那句話,看蘇蓓蓓的眼神充滿了難過。蘇蓓蓓瞧見她那副難過的模樣,就問她:“怎麼了這是,你看著好像不開心啊。”

宋瓷說:“我心疼你。”

蘇蓓蓓愣了下,然後不說話了。

宋瓷瞥見蘇蓓蓓的副駕駛上放著一份文件,她好奇的瞥了一眼,看到文件最頂上‘離婚協議書’五個端正加粗的字,頓時變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