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夜。
紫禁城內太和殿之上的琉璃瓦是極光滑的,尋常人就是上去也是站不穩的。然則此刻,屋頂上卻幾乎堆滿了人。
要說堆滿也不恰當,這些人分成二撥,中間留了很大的空隙。
這些人的腰間都別著緞帶,一條與陸小鳳早些給言笑笑的鍛帶一般模樣的帶子。那不是普通的緞帶,而是一種可以在月光下閃爍生光,並且變色的綢緞做成的鍛帶。
這種鍛帶隻有六條。
四個大內高手給了陸小鳳,陸小鳳先是給了老實和尚一條,又被司空摘星偷去一條,之後的兩條分別給了嚴人英和司馬紫衣,然後便是留給言笑笑的那一條,再有就是孫秀青攔著他又拿走了一條。
他本身是一條未剩的,手裏現餘的兩條還是司空摘星通過幾個玩耍的小孩交給他的。
他本還在思考,他現在手裏的這兩條是誰的。現在看來,卻是不用了。鍛帶多出數十條,且條條相同,連他都分辨不出哪六條是他帶出去的。
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已經到了,葉孤城的臉色極為蒼白,是了,他本就有傷在身,此刻定是在硬撐著。
有一個人還沒到。
陸小鳳掃視四周,發現了易容成老頭子的司空摘星,木道人,古鬆居士,嚴人英,孫秀青,老實和尚……
他認識的以及不認識的,來了很多,卻偏偏最該來的那個人還沒有到。
言笑笑並未出現。
南書房。
這是年輕的皇帝經常就寢的地方。
他本可以有千百間不同的屋子可以睡,屋子裏應該有著不同的美女,或妖嬈或端莊或豔麗或嬌羞……但這個皇帝仿佛對這些不甚在意,他寧可去多看些書,多處理些奏章。
於是南書房成了他的常住地。
這裏本該是極安靜的,尤其是這個時候。皇帝已經歇息,而他又向來不需要宮人侍候。這個時候的南書房內,本該隻有一個睡著的皇帝。
然而此刻。
年輕的皇帝身邊倒著四個身材、容貌、服裝、裝飾打扮完全相同的人。他則正坦然的看著站在對麵的葉孤城。
至於與他平日裝扮完全一致的南王世子以及王安,從葉孤城出來之後,便再沒多看一眼。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年輕的皇帝問道。
“勝者王,敗者賊”葉孤城答。
年輕的皇帝默然。
葉孤城冷笑,將劍平起當胸,道了句:“請?”
年輕的皇帝卻不動。
葉孤城又問:“不敢應戰?”
“我練的是天子之劍,平天下,安萬民,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以身當劍,血濺五步是為天子所不取。”年輕的皇帝微笑的凝視著葉孤城,慢慢接著說道:“朕的意思,你想必也已明白。”
葉孤城的臉本是極白的,不是蒼白如雪,而是一種晶瑩剔透的白。此刻,卻是顯得有些鐵青。
他不殺手無寸鐵之人,不想殺手中無劍之人。
王安在一邊忍不住了,他大聲插話:“這個時候你若不動手,呆會兒死得就是我們”
“他定是會動手的”南王世子淡淡的說:“‘白雲城主’葉孤城又怎會是一個有婦人之仁的人”
葉孤城本已發青的臉色更加鐵青,卻像是下定什麼決心般,一劍刺向那年輕的皇帝。
天外飛仙。
這本是絕世的劍法,使的人又是葉孤城,鮮少有人能從這一劍中逃出。年輕的皇帝縱然會些武功,而且不弱,但在麵對葉孤城之時,顯然還是並無任何招架之力。
毫無懸念的一劍。
王安已經開始大笑,南王世子的嘴角亦露出笑容。
然而……
那把劍卻停下了,劍光一閃,那劍本該已經到了皇帝身前。然而卻在半路停住,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擋住那把劍的,是一柄木劍。
“哢嚓”
這一次的碰撞,竟是把那木劍震出些許的裂痕。然而僅僅隻是裂痕而以,木劍仍在,那一劍天外飛仙便無法一如繼往。
“叮叮當當”
此刻,清脆悅耳的風鈴聲才開始因為剛剛的震動開始響起。
葉孤城的目光移向那柄木劍的主人,那個一身白衣麵色坦然,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劍尖處的少女。
收劍,他退同剛剛的位置。
清脆悅耳的風鈴聲中,言笑笑亦收劍站在了他對麵。恰巧,擋在了那年輕的皇帝前麵。
“是你?”葉孤城說道。
“是我”言笑笑的聲音輕輕淺淺的,未了,她又加了一句:“葉城主,我記得我曾說過,希望你永遠不要有機會對上我的劍”
少女的聲音輕而緩,似乎還帶著些微的歎息。
葉孤城的目光落到了少女執劍的手上。那隻手握劍極緊,修長如玉般的手指緊緊的收著。這是一個隨時準備出劍的狀態,完全不同於那次找他比劍之時的輕巧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