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條!張胖子居然自己掏金條補貼遊擊隊!”跟在後邊的幹部們聞聽此言,心中俱是一愣。張鬆齡的家境比較寬裕,這一點,大夥都是知道的。並且還有人因此而私下懷疑過張鬆齡對共產主義事業的忠誠。而現在,他們才意識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狹窄。一個對事業不夠忠誠的人,會為這個事業傾盡所有麼?要知道,這可是別人幾輩子都積攢不起來的財富,他卻悄無聲息地拿出來給遊擊隊買了能夠救命的藥品,連感謝都沒想到換回一聲。
“你給我看賬本兒幹什麼?那裏頭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錢!你師父留給你的那些老婆本兒,比我的隻多不少!”張鬆齡卻不肯貪他人之功,搖搖頭,低聲回應。
“既然捐給了遊擊隊,就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你這個大隊長,當然需要把帳查清楚!”趙天龍瞪了他一眼,再度大聲強調。“這是規矩!不能因為我捐了錢,就有資格帶頭不遵守它!”
這話說得相當在理,令周圍的幹部戰士們佩服得連連點頭。張鬆齡無奈,隻好把賬本接了過來,在燈下粗略地翻了幾頁。果然,每一筆進賬和出賬都記錄得非常清楚工整,並且簽名都是趙天龍和鄭小寶兩個。甚至連二人吃飯、住店的開銷都是如此,從無疏漏。
“一共拉了三大車藥品,回來路上,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又買了些偽滿洲國產的粗布、蠟燭、鐵釘之類的雜貨,堆在了上麵。還花錢雇了幾個熟悉沿途關卡的夥計!如今貨物已經送到了前營的倉庫裏,夥計們也讓交通員老何帶到山下去休息了!”趁著張鬆齡翻看賬本的時候,趙天龍繼續大聲彙報。
如果不論資排輩,他可能是最有機會與張鬆齡競爭遊擊大隊長的人選。然而自打見到後者的那一刻時起,他就主動把後者擺在大隊長的位置上,自己則甘心做左膀右臂。很多幹部看在眼裏,愈發對自己曾經的那點兒小心思感到慚愧。同時也愈發清醒的認識到,張鬆齡接任黑石遊擊隊大隊長的事情,已經徹底無法更改。哪怕上級部門對紅胡子的這一安排有不同意見,出於穩定隊伍的目的,也不會再輕易做出“糾正”。
張鬆齡當然也知道今晚趙天龍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努力幫助自己掌控隊伍。感激之餘,也盡可能地端正角色。想了想,指著賬本上的一筆數字低聲問道:“怎麼粗布和蠟燭賣得這麼貴,夥計工錢卻是每天才給兩角錢?小日本兒不是在長春那邊開了很多工廠麼?怎麼東西賣得比口裏還貴了許多?!”
“這還是拖熟人的批發價,如果在市麵上零售的話,還要貴上兩成!”趙天龍很是驚詫張鬆齡對價格的敏銳,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應,“小鬼子在長春那邊開了許多工廠是不假,但生產出來的東西,據說大多數都直接裝了船運回他們本國去了。留在當地賣的很少,並且嚴格控製南邊來的貨物數量和價錢,不準他們跟本地貨競爭。至於給夥計的工資,我也是問了當地的生意人,按照正常行情給的。小鬼子的工廠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工錢低,活重,並且老板和監工都拿進廠上班的夥計不當人看。稍有不順眼,就扣上個赤色份子的交給警察局。然後,人就被押送到小鬼子開的礦井裏頭,一直幹到死都不會放出來!”
“缺德!”“該死!”“早晚這筆帳得跟他們算清楚!”沒等趙天龍把話說完,周圍已經響起了一片憤怒的罵聲。大夥以前也恨小鬼子,但憎恨的對象隻限於軍人。對於普通日本百姓,卻沒太多負麵印象。畢竟雙方基本上沒任何接觸,看不到彼此的具體形象。而現在,卻突然發現翻遍日本民族,恐怕就找不出幾個好人來!
“這還算不上缺德,還有比這更缺德的事情呢!”趙天龍搖搖頭,黝黑的臉膛上寫滿了同情與悲憫,“在偽滿洲國那邊,吃飯也要分三六九等。大米白麵隻能小鬼子吃,普通中國人即便有錢,也不準買。隻準買玉米麵和橡子麵兒,前一種還好,勉強能頂個飽。後一種,人吃了往往拉不出屎來,上茅房時得用手去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