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車上帶著這些流亡者,我們當然不能大搖大擺的把車開進平壤去,隻好聽從這位罐頭廠廠長兼國際人道主義誌願者的意見,繞個路直奔朝鮮的大同江畔。
罐頭廠廠長告訴我們,原本朝鮮的脫北者都是跑到中朝邊境的鴨綠江附近,找水淺的地方涉水過江,但是朝鮮方麵對於逃離國境者懲罰特別嚴厲,一旦發現脫北者甚至會直接開槍,跑這條路風險很大。
有鑒於此,罐頭廠廠長開發出了第二條偷渡線路,那就是從大同江乘船,沿江而下直入渤海,然後轉折向北避開封鎖朝鮮與韓國海岸線的朝鮮海軍,到沈陽或者丹東登陸,既安全又便捷,跑了好幾年從來沒有出過問題。
“大同江可是橫穿平壤市區的,你在天降偉人家門口搞偷渡,膽子夠大的!”我笑道。
“燈下黑嘛!”罐頭廠廠長得意洋洋:“丫們在邊境嚴防死守,卻根本不會想到有人在他們首都門口搞偷渡,每次幹這種事兒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是個反抗暴政的鬥士。”
我們說說笑笑聊得正開心,卡車突然嘎吱一聲停下,駕駛室裏那個朝鮮籍司機用朝鮮語朝我們吼了句什麼,廠長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失聲驚叫道:“有哨崗?國家保衛部的?這怎麼可能?他們沒事跑這裏來設哨崗檢查過往車輛幹什麼!?”
我們幾個互看一眼,麵露憂色,廠長不知道這裏為什麼突然設立哨卡,我們卻知道,恐怕是因為我們在妙香山拆了金太陽雕像的事情已經暴露,氣急敗壞的政府軍準備全國戒嚴追捕破壞朝鮮主體思想建設的犯罪分子,說白了是我們連累了這個搞偷渡的國際主義戰士。
看我們神色怪異,廠長以為我們害怕了,盡管自己也是腿肚子哆嗦還是強自鎮靜安慰我們道:“不用擔心,保衛部那幫人雖說難對付一點兒但也不是油鹽不進,大不了多出幾條好煙幾塊手表,總有辦法蒙混過去。”
說著從車廂的一個箱子裏翻出幾條中華,又從口袋裏掏出兩三塊金表,苦笑道:“中華老子自己都舍不得抽……就當拿去喂狗了!你們在箱子後麵藏好,隻要他們不上來肯定看不見你們。”
我們跟那些朝鮮脫北者趕緊在箱子後麵藏好,我隔著帆布棚子能聽見廠長正堆著笑臉跟朝鮮保衛部交涉著,雖然他們說的都是朝鮮語,我基本一句都聽不懂,但還是能聽出保衛部這些人的語氣裏透出一種高高在上的趾高氣揚。
剛才罐頭廠廠長告訴我,中國人,尤其是他這種來“支援朝鮮經濟建設”的中國人,在這裏的地位非常高,一般二般的朝鮮官員跟他說話都得賠著笑臉,由此可以看出,這個保衛部敢不買他這個外賓的麵子,那就絕對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這個保衛部到底是什麼來曆?”我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陳四海他們。
王胖子僅用一句話就解答了我的疑惑:“就是朝鮮的克格勃!”
這間諜與特工的對決,就發生在與我們一張帆布之隔的地方,想來還是挺刺激的,可惜罐頭廠廠長這個間諜一點兒都沒表現出諸如邦德或者阿湯哥這些頂級間諜從容不迫談笑風生的素質,淨聽見他阿諛諂媚點頭哈腰,恍惚間我感覺自己成了藏在大車裏等著被老鄉從日偽控製地運送出城的土八路。
看來朝鮮人也知道軟裝中華是好東西,收了罐頭廠廠長的孝敬之後,這些保安部的忠誠衛士似乎挺滿意,腆著肚子掀開後座的車簾草草看了一眼就準備轉身走,我剛準備鬆一口氣,那個朝鮮少婦懷裏抱著的孩子突然醒了,車廂的環境並不怎麼舒適,所以這孩子也不客氣,張嘴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