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笑點開通訊錄，通訊錄裏的名單有很多。
大部分的是名字，那些名字餘笑也不認識，就更不知道都是些人和手機主人的關係了。有一些是好幾個字的，類似“海闊天空”這種，應該是昵稱。那時候網絡還不發達，玩梗的人不多，大家取的昵稱也比較正常。
再往後翻，她發現了爸爸媽媽這些稱呼。
餘笑翻動的手頓了一下，輕輕按住了撥打鍵，撥打了媽媽的號碼。
不出所料，對方不在服務區。餘笑歎息一聲，心裏有點難過。
她不知道當他們進入醫院求生遊戲之後，外麵的他們是什麼狀態。不過醫院裏的人死了，外麵的人也一定死了吧。
這位前輩的父母隻知道他病死了，並不知道他們的孩子在臨死前經曆了什麼，掙紮了多久，最終還是沒能改變結局。
退出通訊錄，餘笑又打開了信箱。這次她有了發現，信箱裏有一些短信。都是父母朋友發給他的，餘笑看了看，絕大部分應該都是進入醫院遊戲之前的短信。
點開一條爸爸發給他的短信。
[兒子，今天感覺怎麼樣？爸爸下午就回來了，給你買菠蘿吃。]
又點開一條賈老師發給他的短信。
[你安心在醫院治療，有什麼困難盡管對老師說。同學們都想去學校看望你，你看這個星期天可以嗎？]
下麵是媽媽的短信。
[媽媽對不起你，如果我當初不跟你爸爸離婚，或許你就不會生病了。]
餘笑鼻子一酸，想起了自己。她生病後，父母有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嗎？好像沒有，他們都很忙，甚至沒時間在醫院裏照顧她幾天。
正在吃魚的夢魘抬起頭，看了餘笑一眼，目光沉沉，一點也沒有之前可憐巴巴的樣子。
餘笑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很快就調整好的心情。她繼續翻找，發現手機裏居然有一百多條發送失敗的短信。
翻下去，大部分都是發送給爸爸的，還有一些是給媽媽的。
點開最早的一條發送失敗短信。
[爸，我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在此之前我一直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是我看見鬼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害怕。]
前期的記短信都是這種，可以從文字中看出來，手機的主人很恐懼很茫然。隨著餘笑一條一條看下去，到了後來，短信的內容有了改變。或者說，是短信主人的心態改變了。
[爸，我今天才發現，我能來到這裏或許是上天的恩賜。等我回去，我就是個健康的人了，我能活到七十歲。我想通了，我不會再逼你和媽媽複婚，你也可以去追尋你自己的幸福，我祝福你。]
[好想你和媽媽啊，我今天算了算，如果速度快的話，我至少還要再過二十年才能回去。]
後麵幾十條短信的內容基本都是這樣，訴說思念，給自己加油打氣。他知道短信發送不出去，他寫這些也不是真的想給父母看，他是寫給自己看的。
直到有一條短信開始，出現了變化。
[今天陳勇死了，病房裏空了許多，他是我們三個裏話最多的。現在病房裏隻剩下我和趙磊，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接下來過來兩個多月，他都沒有編寫新的短信，下一條短信又是噩耗。
[今天趙磊也死了，病房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點了和平時一樣的飯菜，沒吃完。]
再後麵隻有幾條短信了，都是在說想家了，想父母了，想吃家裏的飯菜了。
直到餘笑看到了最後一條短信。
[最後一條短信。
我叫滕景之，家住x省x市，洛水花園小區12棟2單元501室。如果你撿到我的手機，說明我已經死了。在此我懇求您能帶上我的手機，我祝願您終有一日能離開這裏回到現實，隻求您能將我的手機帶出去，交給我的父母。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跪謝。]
放下手機，餘笑抬手捂住了雙眼。
夢魘望著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身上散發的悲傷，作為夢魘他對這種負麵情緒最敏感了。
“需要做什麼嗎？”夢魘說：“我可以幫你的。”
餘笑放下了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問道：“你在副本裏這麼久，知不知道那些在副本裏死去的病人最後都怎麼樣了？”
“不知道。”夢魘很誠實的道：“我每次都比他們死得還要早。”
算了，餘笑心想，知道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得繼續攢積分？
她將手機放進口袋裏，暗暗做出了決定，她一定要攢夠積分，一定要離開這裏。她和小珍嵐姐，她們三個人一定會離開六院，她們會長命百歲的！
門外響起了轟隆隆的腳步聲，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深夜。
夢魘看著餘笑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紙，然後在上麵寫了一道選擇題。
“你是不是很討厭喬治？”一旁圍觀的夢魘道。
“嗯？”餘笑心說何出此言啊，“為什麼這麼說？”
“你上次就是這樣寫的，揍喬治一頓就能進入辦公室。”夢魘指著其中一個選項道：“這次你又這樣寫。”
“……”這提醒了餘笑，喬治正在養病，這次的主治醫生是由她暫代的，再用喬治的名字不太合適，於是她換了幾個選項。
……
“……a大吃一斤鐵牛的排泄物。b讓鐵牛任意選擇身體的一個部位吃掉，c與鐵牛春宵一度。d付出積分。”
“天呐。”門外的人驚呆了，“這是什麼見鬼的選項？”
“鐵牛都是骷髏了，怎麼春宵一度？”
“……難道你真的想選c？”
“你血口噴人！”
“怎麼辦？選啥？”
“如果我不願意付出積分，那麼最容易的選項是什麼？”
“a吧，雖然很惡心，但是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變殘疾。”
“……”
記最終大家都選擇了d，沒有枉費餘笑的一番苦心。收到了積分，餘笑的心情稍稍好了點。因為下午睡了一覺，餘笑現在還不困。但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回去睡幾個小時就要天亮，早間新聞她是不能錯過的。
於是餘笑收拾收拾就要走，一轉頭發現夢魘巴巴的看著自己。
“……我走了。”餘笑：“你好好養傷。”
“下次帶我一起吧。”夢魘道。
餘笑一呆，“啥？帶你一起去哪兒？你要跟我回病房？這不可能，病房裏又不止我一個人。”
“去副本的時候帶上我吧。”夢魘：“我會很有用的。”
餘笑糾結的撓了撓頭，她當然知道夢魘很有用。不提他的能力，單憑他能打爆喬治的武力值就對餘笑很有用，但是餘笑不能這麼做。
“你忘記了嗎？你是通緝犯，要是被人發現我和你在一起，我就完蛋了。”餘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乖乖的待在這裏，我下次來給你帶好吃的。”
說完餘笑就走了，隨著院長的離開，辦公室內的燈光一齊熄滅。夢魘坐在原處，出神的看著餘笑離開的位置。
忽然他在原地消失，一隻嫩黃小貓掉落在椅子上。
小貓跳上辦公桌，又跳下了院長的皮質轉椅。將尾巴團了團，閉上眼睛睡去了。
回到病房，小珍和嵐姐已然熟睡。餘笑悄悄走到床邊，將那款老式手機收進了抽屜裏。放心吧，她心說，她一定會將手機帶出去的。
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原以為會睡不著，沒想到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餘笑做了一個夢，夢裏是在一個純白的過道，兩邊都是一扇扇白色的房門。
在過道的盡頭的地上有一灘鮮血，血泊中趴著一個殘破的身體。不知過了多久，殘破身體的手指動了動，接著坐了起來。
那是一個青年的樣子，黑色略長的頭發，白皙沒有血色的皮膚，劉海下半張溫潤的臉。
他抬起頭來，雙眼是殘忍的暗紅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行走在走廊裏，留下一串血腳印。
走啊走，跟隨冥冥之中的指引走進了一間病房，關上了門，黑暗令他心安。從此以後憑著本能追逐血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有一天他再次抓住了一個美味，死死咬住了對方的脖子，等到對方不再掙紮，貪婪的撕咬下一口血肉。
忽然，有什麼東西響了，很奇怪的東西。
翻找一番，終於在身下翻找出了一個小東西，憑著殘存的本能點開了綠色的接通鍵，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了。
“喂？喂？小景，小景你怎麼不說話……”